乡村‖炊烟

作者: 赵锦汪 | 来源:发表于2022-09-03 05:16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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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参与「海薇阁单月征文」第一期【乡村】

    我漂浮起来了!我再一次漂浮起来了!

    这次漂浮不过是村庄里许许多多平常漂浮中的一次,于这个宁静的村庄是一种司空见惯的现象,可于我,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不记得多长时间没仔细观察过农村了,再一次在宁静中升起,心里竟有了一种不适应,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可是,到底缺了什么呢?我环顾左右,房子还是那些房子,只是比多年前破败了一些;街道还是那几条街道,只是被雨水冲刷出深深浅浅的沟壑。非要找出不一样的地方,我想也只有各家各户房前屋后的榆树变得更加粗壮了。

    西边天空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使我舒服地半眯着眼睛。我沿着街道一栋房子一栋房子地搜寻过去,寻找不适应的原因。阳光照在一排排整齐的房子上,使得灰暗的屋瓦泛出淡淡的金色。静,真静!听不到土狗的叫声,看不到成群的鹅鸭,甚至就连百姓家的猪圈里都不见一只猪,唯有微风晃动树叶带起的沙沙声。

    从有村庄开始就有的我,每一家每一户我都能叫的上名字,说的出故事。只不过,如今再看却发现,要么是铁将军把门要么就算开门也不见人影。我沿着街道搜寻着,从这条到那条,只是,依然没找到不适应的原因。

    当彩霞满天,我遥望南山的山岗,青草依依绿树成荫,貌似比以前更加葳蕤。傍晚绚丽的彩霞给村庄镀上了一层金色,如稀世珍宝般反射出迷人的光芒。我的几个兄弟姐妹在村庄的上空冉冉升起,给宁静的村庄平添了一丝灵动。我突然明白我不适应的原因,寥寥几个兄弟姐妹再也不能给我以前那种如梦似幻的震撼感觉。

    记得还在几十年前,一到了傍晚,家家户户都忙着做饭,我的兄弟姐妹像赶集似的升起一片灰白色的森林,在朦胧的夜色里显得袅袅婷婷,给人一种欣欣向荣的印象。而此时,有数的几人不仅没有显出村庄的宁静,反而平添了几许凄凉。

    我铺展开来,急急忙忙想覆盖整个村庄,寻找属于我印象中的繁华。

    大街,依然是大街,只不过显得冷冷清清。曾经埋在何家婶子门前的电线杆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截。尤记得几十年前一帮小孩子放学后围着电线杆嬉戏,大人越不让爬电线杆他们偏要爬,常常爬到一半被大人发现,一顿批评甚至打骂是少不了的。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现如今高压线改道,光秃秃的电线杆就像这村庄里寥寥无几的兄弟姐妹一样有气无力。电线杆下更是连人影都没有,曾经的欢笑尤在耳边回荡,却早已不见当年的人儿。

    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灰头土脸,鼻涕邋遢的孩童身影,却再也见不到当年那种纯真的笑脸。现如今的村庄里,别说看不到小孩,就算偶尔看到也如同笼中的鸟儿被重重保护着。我不知道失去童真是村庄的进步还是孩子们的悲哀。一个个干干净净温文尔雅的孩童仿佛已经脱离了村庄,游离在村庄之外。就像现如今的我,尽管笼罩着村庄却与这村庄格格不入。村庄正在失去原有的味道,变得不城不村。

    我把目光投向大口井边,入目是少了一半面积的水域,另一半被水生植物占据。就算是那一半水域也不复当初的清澈,水草加上淤泥使得原本碧波荡漾的大口井浑浊不堪。还记得孩童们把大人“别去大口井边洗澡”的话当成耳旁风,整个夏天基本上都泡在水里。看着他们惬意的表情就知道这种舒服是任何游戏都代替不了的。

    我也想飘过去沾染一点清凉的水汽,可阵阵腐臭味让我到底没敢过去。我的目光像是绕过极度厌恶的人般绕过大口井,来到对面最近的一户人家门前,刚好遇到这家大嫂抱草做饭。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咦,怎么还在?”大嫂放下手里的柴草,掠了掠额前的刘海,“这话说的,不在还能去哪?”

    这家的儿子去年刚结婚,大嫂两口子和村里大多数老人一样用一辈子的积蓄为孩子在城里买了房,而他们依然住在农村的老房子里。按照正常思维,大嫂应该搬到城里和孩子一起住。当大嫂答非所问时,我突然感到悲哀,悲哀于农村那种带着肢体语言的默契已经远去,剩下的只有纯文字语言的交流。我望着破败的院墙和被风雨侵蚀的屋瓦,莫名的感到心疼。曾经听过无数次的屋里人问:“谁?”屋外人答:“我!”,现如今闻声识人、闻味识人这种因为长期居住在一起才能形成的默契正从村庄中消失,随之消失的是一种传承,独属于农村人的传承。

    大嫂抱着柴草回家了,不一会儿她家的烟囱里就冒出来一个弱小的兄弟。我顺着她家这条街看过去,一共七八户人家如今却只有两户的烟囱里还有兄弟冒出来,其他几户门窗紧闭,已经徒有其型而无其用了。此时此刻,在我们袅袅的身姿中,我仿佛又听到了伴随着狗吠鹅叫的呼儿唤女声。我甩了甩脑袋,冷冷清清的街道,安安静静的房屋像一记重拳把我打回了现实。

    小卖铺在村子的正中间,一般来说这里应该是最热闹的地方。我飘过去,昏暗的室内,破旧的柜台,寥寥无几的商品还有三两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就构成了小卖铺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苟延残喘着。我突然明白,没了孩童欢快的笑声,更没有热闹的人群才是村庄最大的悲哀。我回过头望着还算整齐的房屋,又望着一片绿色的田野,不禁自问,难道村庄真的就这样颓败下去吗?

    我沿着田间小路飘到了北坡的山头,在夕阳的余晖中停下来。微风习习,耳边是虫鸣鸟叫,鼻端是瓜果飘香,眼前是绿意盎然。村庄还是那个村庄,可村庄又不是那个村庄了。我迷惘了,久久凝望。几个兄弟姐妹从各个角落冉冉升起,又横着漂浮在村庄的上空,似云又是雾,给这个宁静的村庄平添了一缕空灵缥缈。熟悉的场景唤醒了内心深处的记忆,却被这记忆冲击得泪流满面。冲垮一个人的往往不是现实而是记忆,就像这村庄上空的兄弟姐妹早已不见当初的稠密。

    夜色淹没了我。我知道我终将离生我养我的村庄而去。其实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我自己都感觉到心疼。作为农村年轻一代的炊烟,我知道我的离开是必然的,就像村里大多数炊烟一样,最终肯定会消失在神奇的大自然中。可我心里为什么有那么多不甘呢?是可怜上一代炊烟的逝去还是见不得村庄的破败?我不知道。

    青草郁郁葱葱,正把子粒高高地送上头顶,迎接阳光也接受风雨。我静静凝视着一串串像黑宝石般的子粒,像凝视初恋情人娇嫩的脸庞。子粒成熟那一刻也是青草枯黄的时刻。年轮一圈圈永无止境,记忆中的热闹场景终将在时间的长河中烟消云散。也许有一天,村庄也将被高楼大厦取代,为此我感到心颤,仿佛要失去最心爱的东西般,难受!

    我飘起来,心被无奈填满。就在我将飘未飘之时,又震惊地收回了脚步。村庄不会消失,村庄还有希望!“村村通”工程把宽阔笔直的柏油路修到了家门口,像一条彩带舞动着希望。马路边是一个个程亮的不锈钢垃圾箱,装走了颓败留下了新生。还有,还有!家家户户免费修建的无公害厕所在一片灰色中像一面鲜艳的旗帜。

    我飘上柏油路,感受着不一样的坚硬,心也同时跟着坚定。尽管新生代已经远离了村庄,但就像放飞的风筝,无论飞得多高多远,根永远还在村庄。如果说看得见的政策让人耳目一新,那么,还有“粮补”,还有“地补”这些看不见的政策正在逐步改变着村庄。相信随着政策越来越好,回乡发展的农村人会越来越多。

    我被最后一丝余晖镀上了一层金边,像是一条条鲜艳的彩带漂浮在村庄上空,带来了艳丽与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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