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传说

作者: 逍遥太初 | 来源:发表于2022-04-05 10:16 被阅读0次

    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走了,令人遗憾终身的是还没来得及记住他的音容笑貌,他也没能看着他的孙子长大成人,我和他仿佛只是在人世间擦肩而过似的,一转瞬就彼此天人永隔了。唯一慰籍的是,爷爷那亲切的形象被定格在仅存的他的头像和全家福照片上了,他隐藏嘴角的微笑便是他留给我宝贵的精神财富。

    我是看着爷爷的照片长大的,他永远离开那片留下他平凡而又不失深沉足迹的土地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记忆只是一片空白。爷爷的照片总是挂在正厅左边的墙上,即使家里的房子随着时代的变迁而翻新了几次,它却始终挂在那个地方,就像爷爷在我心中的位置一样从未改变。我对奶奶的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她陪伴我度过了在家乡的大部分时光,一切仿佛犹在眼前,而爷爷的形象却只能日复一日地从照片中瞻仰,想像着他走进照片之前的一切场景。

    我的爷爷叫宋友焕,从那张全家福拍摄时间推断,那时候的我还是抱在奶奶怀里的婴儿,应该是一九六二年底,估计当时爷爷应该已经六十岁出头了,也就是说他出生于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这段时间,是宋庄宋姓家族他这一脉唯一的传宗人。爷爷先后娶了两房太太,一房是邻村的宣氏,可惜没能留下后代,后来是我们为她养老送终的;还有一房便是我的奶奶杜氏,她和宣氏一样也是邻村人,生养了三个儿女,老大是我伯父,老二是我父亲,老三是我姑母。爷爷靠一己之力,不仅维持着全家的生计,还要供三个儿女读书,更是倾力把我的伯父培养成了五十年代的大学生,这在当时那个困难时期是十分不容易的,也是我们那个村庄绝无仅有的。
    我一直对爷爷的生平充满了好奇,除了根据家族成员的状况了解一些之外,再也无法知晓更多的情况。我曾不止一次地试图从父亲那了解哪怕一点点有关爷爷的事情,可父亲总是欲言又止,并默默地背过脸去暗自抽泣,我不知道是什么使他那样悲伤,是爷爷走得太早了,把一家的重托留给了只有二十出头的他的缘故,还是爷爷走得比较突然、凄惨亦或悲壮,这就不得而知了。每当如此,我只能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慰他一番。后来,我不想使父亲陷于痛苦的回忆之中,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十八岁那年考取中专离开家乡之前,以及后来远赴他乡工作后回家探亲的日子里,曾多次从村里年长的同辈那里听到一些关于爷爷的传说,说是同辈,其实他们的年纪都要比父亲大一些。每当他们说起爷爷,都充满了敬佩之意,在他们的心目中,爷爷不仅是宋家的自豪,也是宋庄乃至整个长芦地区的骄傲,是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
    据说爷爷是“长芦四杰”之一,至于其他三杰则各居一方,离我们宋庄相距甚远,难以想象那时候他们四杰之间是如何联系和来往的。记得爷爷去世几年后,我也稍稍长大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奶奶就领着我去离家很远的地方,去爷爷的朋友家拜访,印象当中奶奶说起过,我们所拜访的便是爷爷的结拜兄弟,他应该也是四杰中的一杰,不然爷爷不会去结交离自己家那么远的一个小山沟里的人。从拜访这件事来看,“长芦四杰”之间的关系比较密切,家庭相互之间的来往肯定也是不断的。
    爷爷年轻的时候颇有力气,并身怀武艺,一般抵挡三四个壮汉不在话下,武力指数在当地是很高的,可谓名震乡里,在民间有着较高的威望。据说,爷爷生性豪爽、侠义,喜欢打抱不平,要是哪里有了匪患或者欺压百姓的事件,只要他一出面,或者四兄弟联起手来,就一定能还一方太平。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四人渐渐地赢得了人们的赞许和尊敬,以至被冠以“长芦四杰”的美誉。
    说起家喻户晓的龙灯,不得不佩服爷爷那令人叫绝的舞龙技艺。长芦龙灯颇负盛名,历来广受民众的喜爱,如今已是非遗之乡长芦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爷爷和龙灯有着深厚的不解之缘,一做就是多年的舞龙人,是当之无愧的舞龙高手,他所舞的龙头很少有人能及,整条龙灯在爷爷舞动的龙头的带领下,走街串巷,越村过户,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在喜庆的锣鼓和鞭炮声中,在兴高采烈的喝彩声中,人们看到的仿佛是一条活灵活现的翻飞的真龙。龙灯一般都是在春节期间巡游表演,走遍整个长芦的街巷、村庄,至灯会时达到高潮。旧年的长芦寺庙会规模空前,除了长芦本地各式龙灯外,还吸引了周边地区的众多的龙灯前来朝拜,在正月十六的灯会上一较高下。爷爷带领的火龙队和其他三杰分别带领的金龙、青龙、白龙队,在数以十万计的朝会者面前各显神通,一次又一次地从一百多条的龙灯中舞出名头来,并连续多年保持不败,从而维护了长芦龙灯的盛誉。
    另一个传说是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那会,有部分日军驻扎在宋庄附近,不知什么缘故和村民闹起了纠纷,眼看就要发生严重的冲突了,是爷爷挺身而出,一连击倒了三个挑头的家伙,用自己威风凛凛的正气震慑住了日本鬼子不甘失败的心性,使侵略者在失败的道路上再次遭遇心理上的溃退,不得不在乡亲们的面前彻底放下曾经不可一世的淫威,卷起尾巴来做个失败者。
    关于爷爷的传说尽管还有不少,可也只是他一生中极小的一部分,远不是他的全部,更多的精彩也许已经凝结在了他曾到达过的时空之中了。
    爷爷当年走的时候,小小的我骑在表哥的肩上,在哀伤的唢呐声中,以长孙的名义走在送葬队伍的前头,引领着爷爷的灵柩,沿着蜿蜒的乡间小路,穿过田野、村庄,到达长芦丘陵地带最高的牟尼峰。在南坡上举行沉痛的告别仪式之后,爷爷带着许许多多的传说,在亲朋好友洒下悲痛泪水的地方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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