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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在三毛的散文集里看过白先勇的名字,知道他是个台湾作家,但一直没刻意找他的书来读过。
这次在20世纪华文小说100强榜单里看到了他。他的《台北人》位列第7,是目前仍在世作家里的最高排名。
《台北人》里共有14篇短篇小说。全部看下来才知道,所谓的“台北人”,实质上就是指解放前夕随着国民党撤退,漂泊到台北的大陆客。其中的人物,囊括了台北都市社会的各阶层。他们每一个都背负着一段沉重的、斩不断的往事。现实和过去的交错,使“台北人”在挣扎中或生存或毁灭。
阅读过程中,第9篇《花桥荣记》,最让我唏嘘不已。这篇小说以花桥荣记老板娘的视角,讲述了卢先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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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先生本是桂林大户人家的贵公子,来台北后做了很多年的国文老师。他是个知书达理、体面完美的人,是个对学生有爱心和责任心的好老师。
卢先生心里一直有个喜欢的人,就是在大陆青梅竹马的恋人罗家姑娘。他一心一意等待着罗姑娘。这一理想成为了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但后来,卢先生的表哥伪造罗小姐的信件,捏造了罗小姐计划来台的谎言,骗走了卢先生一生的积蓄。
这一重击,击碎了卢先生长期坚守的理想。从此他一蹶不振,精神陷入了空虚颓废,开始了自暴自弃。
卢先生被一个大胸大臀的洗衣妇阿春诱惑并同居。之后他对阿春百般伺候、殷勤备至,但阿春又和一个马仔私通了。卢先生捉奸不成,反倒被凶悍的阿春咬掉了半只耳朵。
此次事件后,卢先生总认为别人在耻笑他。他对学生的态度也变得恶劣。
不久后,可怜的卢先生心力交瘁,死于“心脏麻痹”。
一个完美体面的卢先生,落得如此下场,真叫人可悲可叹。
造成这一悲剧的主要原因,我想除去造化弄人之外,还关乎灵与肉的斗争。
在《台北人》的世界里,灵是爱情,理想,精神。肉是欲望,现实,肉体。灵与肉之间彼此厮杀,全然没有妥协的余地。
在《花桥荣记》这篇里体现尤为强烈。
和大陆的罗家姑娘成亲,是卢先生的“灵”,有了它,他不在乎也看不见现实生活的艰辛痛苦。因为此时“灵”把他的“肉”踩压控制着。
当他的理想破灭后,“灵”立刻败亡,“肉”大胜登场。于是他和一个唯肉无灵的洗衣妇阿春搞上了。
当丑陋的“肉”都抓不住时(阿春偷情),他马上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的死,可以说是他的灵肉冲突引致的悲剧。
从书中可以看到,作者给予最多同情的,是抱住“灵”而排斥“肉”的人,但他同时又满怀悲哀,无可奈何地承认,太多的“灵”,太多“精神”,不是一般的血肉之躯能够承受的。
人,要活下去,要不败亡,不得不接受“肉”,最多只能保留“灵”的记忆而偶尔回顾。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人,不能完全脱离现实,也不能完全迁就现实。
白先勇先生用冷峻清醒又不失温度的文笔,道出了烟火人间的血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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