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也许是唯一的答案,但平凡不意味着平庸!孙少平告诉我。
第一次读此书时大学毕业在即,只会为人物的命运沉浮扼腕叹息,而今再读,已过五年,社会洪流之中的艰难辛酸,感同身受。
孙少平是农民孙玉厚的二儿子,老汉在旧社会给地主放了一辈子牛,吃尽了苦头。后来人民翻身做主人,但黄土高原贫瘠荒凉的土地,依旧让这个庄稼好手,为一家的吃食发愁。孙少平的大哥孙少安,从十三岁起就为父母挑起了家庭重担,不仅要帮衬嫁了个二流子的大姐家,也得供养弟弟孙少平和妹妹孙兰香读书。
大锅饭时代的平均主义,让穷人懒人恶人小人都能有一口饭吃。有人不出力,粮食产量便只能靠勤快人补上落下的差距。故事开始的1975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此时的大儿子孙少安,靠着种庄稼的技术和威望,已经成为了生产一队的队长。虽然当年他为家庭放弃了学业,但是并没有就此消沉,从十三岁起,就暗暗发誓,种庄稼也要成为好手。
而考入高中的弟弟孙少平,那时还是个因为贫穷而自卑的敏感少年。家庭极度的贫困,让他抬不起头,仿佛世人皆是势利眼。而他此时还不知道,在今后的十年中,他将认识到人生的意义,不取决于从事的职业,而是对于精神世界的追求。
可能现在绝大多数的年轻人,都很难再体会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滋味。孙少平的初恋,某种程度上其实是单恋,在地主成分的贫困户郝红梅那里终结。这个穷养的女孩,从小承载了改变家庭命运的期望,过于现实主义的她,把希望寄托在嫁个有钱男人的身上。她与少平因为贫困而惺惺相惜,但人品赢不过家势,外貌出众的她,终究选择了长相背景都优人一等的班长顾养民。
这对于一个即将成年的男生来说,打击是巨大的。家庭背景是无法选择的,所爱之人的嫌贫爱富,对孙少平的心理冲击可想而知。他痛苦、绝望,但又无可奈何。好在官二代田晓霞的出现,打开了孙少平精神世界的大门。晓霞欣赏少平不同于普通农村少年的气质,她从父亲田福军那里继承了为人着想的“大悲悯”气质。爱才之心、恻隐之心,让她不断鼓励这个衣衫褴褛的男同学。当她对少平说,文化人不读书不读报,不知晓国家世界大事是可耻的。少平心头一震,这是他第一次从关注自身蝇营狗苟的具体事务中跳出来,思考除失恋自卑以外的事情。
读书,看报。看报,读书。孙少平的心打开了,飞向了中国的各个地方、世界的各个角落。他想通了,人不该因物质贫困而自卑,除了吃穿,要追求的东西有很多。高中很快过去,回乡务农是他的唯一选择。虽然恢复高考后,他曾考了两次,但都因底子薄弱而落榜。但他也不曾气馁,兜里揣了十几块钱,背上了家里能准备的破铺盖,只身前往“大城市”闯荡。
少平他不怕苦,但是当来到要谋生之处时,还是心酸。没有住处,他站在桥洞下等待着工头选中。在经历了亲戚的白眼,和寄人篱下的难言之苦后,他终于过上了正常的揽工汉生活,超负荷的工作让他皮开肉绽,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读书。
建筑工地新盖好的大楼里,水泥地才刚勉强能踩人,没有窗子没有电,孙少平在烂铺盖旁,点只蜡烛,借着豆粒大小的火光,整夜的读书。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眼前都晃过这样的情境。
孙少平不怕吃苦,待人真诚,为身无背景的他赢得了一些好运气,关键时刻总有贵人相助。和田晓霞的偶然相遇,也让他重新认识了爱情。现已是大学生的田晓霞,依旧是少平精神的食粮,她为他借书,与他畅谈古今,坠入爱河。少平虽然带着长期贫困留下的不自信,但他努力,坚信有朝一日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现状,他勇敢的去爱,他知道也许家庭的悬殊会造成爱情悲剧,但他也不想轻言放弃。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人人平等。
孙少平是优秀的,从后来他轻松搞定了机关单位的夏令营就可以看出来。可叹的是,人可以改变自己,改变不了社会大环境。即便他再有能力,也没有机会进入那些他梦寐以求,更能发挥才能的好单位。成为矿工,可能已经是他这辈子,能得到的最好的工作机会。
人的成长,是在苦水中反复泡出来的。少平在约定的时间到了约定的树下,而他此时的爱人田晓霞,却因为洪水中救人与他阴阳两隔。矿上师父因救人而死,少平亲眼目睹本就心痛难忍,现在又加上了一桩。小时候常背,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普通人,想要不平庸,势必要比条件优越之人,经受更多考验。
所幸书中的少平挺过来了,他为了救同事差点丧命,终致毁容,但也没有后悔。正如他所说,原来小事中也能体现出人性的光辉来。人生的价值在劳动中体现,劳动中的强者积累的不仅是财富,还占领了精神的制高点。
孙少平十年里已经成长为了家庭的顶梁柱,他忍受着磨难,默默地寻求属于普通人的幸福。而他的哥哥孙少安,也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凭借勤劳成为了农民企业家,在新时代完成了家族地位跨越。个人的不幸被历史车轮碾过,成为了社会进步的动力。
读书的过程中,眼泪随时会模糊双眼。想到家中老人所讲的那些年月,在战乱社会动荡中白手起家,个中滋味难已言语。想到大学毕业时,只身北上闯荡,提着家里准备的行李,人群中的迷茫,职场里的拼搏挣扎。想到那些差点将自己击倒在地的人事。读到书中的他们,仿佛读到了父母、读到了自己。只有经历过奋斗的艰辛,才能体会孙少平们那种动人的精神力量。
家里老人常说,吃亏是福。苦难的确是一笔财富,甘甜的滋味,要先吃苦才能体会到。孙少平的奋斗之路,是众多普通青年要走的路。芸芸众生,为自己赢得立锥之地,必定充满了艰辛。但当你能够脚踏实地的站在这广袤的土地上,继承起前人的重任,眼神里充满了坚定,这又是何等的幸福!
路还长,奋斗!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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