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宝带领小雷家一路向前的道路上,不知有多少险滩暗流,也不知有多少疾风大浪。真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由于小雷家猪场污水废水的排放问题遭到环保局的检测后,小雷家猪肉的名声就一落千丈。而猪肉的滞销,又导致收购电线厂被暂缓,一连串的打击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向着东宝再次滚滚而来。
好在,这次不是东宝一个人一肩挑,这不,春红不仅亲自前来传递消息——邵家村村民中毒是蓄意做手脚、泼脏水,还带人过来接手12头猪,而且还准备亲自组局帮着外地收购商推广小雷家猪肉。这份恩,这份情,这份义,怕是再铁打的东宝也心头为之一热吧。瞧瞧东宝看春红的眼神,有感激,有愧意,也有拘谨。感激的是,春红在自己危难之时雪中送炭,愧疚的是,自己母亲曾令春红如此不堪,拘谨的是,一个孤男一个寡女在村子里尴尬的一前一后走。反倒是春红,做场面生意的人讲究的开门都是客,东宝的状况与自己脱不了干系,而通过上一次的接触,春红更是认清了东宝的为人与品性,仗义、担当、责任,这些字眼早就在春红的心中植下了根。但是当自己脱口而出“组个局,你们谈谈”时顿觉自己失言与唐突,毕竟他和东宝也就见了第三次面。于是立马改口“如果觉得我多管闲事”,而东宝也唯有发自肺腑的一句“谢谢”方能表达此时心中感谢。似乎东宝与春红这次见面特别的彬彬有礼,全然不见那个“糙汉子”的影儿。那是二人互为信任合作的开始,也是二人尴尬关系的初端。
东宝在危机关系的处理中,常常能绝地反击,当初县整改组把老叔带走,东宝领着大伙锣鼓喧天到县城为领导的英明政策歌功颂德是一例,如今召集县、市的记者,让他们到小雷家实地采访,看到小雷家的知错就改,积极进步又是一例。而从猪肉滞销的一度消沉,到“把丢掉的名声挣回来”的积极应对,东宝在这次公共危机应急处理中,再次显现了他身为一个领导人所具备的公共关系处理能力。
带着前来的记者进行实地考察后又将他们送至春红饭店,请他们品尝小雷家猪肉。这一连串的“生产营销宣传”一体化的流程,在东宝与春红的联手下打得漂亮。只是不想,这饭店里红红火火、生意兴隆的场面竟是春红拉动自家人来“撑场面”。如果说,当初春红买下小雷家猪肉是为了不欠东宝人情,那么,如今因为自己小雷家的猪肉而使春红饭店顾客稀少则是东宝又欠了春红的人情。情,就是在这样“欠”与“还”中缠绕,就是在这样彼此的亏欠中升温。那一句“你这个人性子对我胃口”“你这人的性子也特别对我的胃口”的彼此欣赏与敬佩,彼此温暖与帮助,着实让这个夜晚格外明亮。
带着喝醉的东宝回家暂歇,却被东宝在床边一把拉住,轻轻地蹲下身子,俯身倾听他的胡言,他的乱语,春红的紧张、犹豫、羞涩、又有几分的小激动,让她看到了这个man的男人最温柔的一刻。而酒醒后的东宝,则方寸大乱,冲出房门夺门而出。回到村里的东宝一如一个犯错的孩子,紧张地、警惕地张望着村里的村民们,那见到士根后的故作镇定,拨通小辉电话后又放下的心乱如麻,喝水压惊后的糙嗓门爆发,这小小的一举一动,都在杨烁眼睛里,都在他的情绪里。
握着小辉电话的东宝深深地忏悔,倒是小辉早已解开了心中的死结,“我从来就把你的发誓当放屁,但并不表示我不相信你的诚心。我正视人的七情六欲”,正是有了这份宽慰与理解,才有了东宝来金州与小辉一家团圆。一家人,不因少了萍萍而生分,反而因了互爱、互敬,才觉温暖。
金州厂最大的事莫过于虞山卿被水书记开除了。面对老闵“我是为你好,这种事尽量不要揽到自己身上”,以过来人身份的提点,以及大会上,水书记严肃认真地自我批评,让小辉看到了金州厂权力斗争的狰狞。听到水书记那番真诚的坦白“老闵对小虞下手就是为了搞垮我,现在我把内销这个红碳团塞到他手里,看他怎么干干净净去卖货”的诧异,提出技改方案后被否决的坚持,听到老水反驳“技改成功了,成绩就是老闵的,他当了厂长,接下来就是对付你。有技改方案傍身,你在金州就稳如泰山,老闵不但不能动你,还要花大力气来笼络你。有我在一天,技改方案烂在肚子里”的警告,那个曾经让他钦佩的、敬仰的、尊敬的水书记,那个曾经带着他奔赴理想、成就梦想的水书记如今却成了心中莫大的悲伤。望着那个空空的篮球场,望着那个空空的座椅,小辉的心中无限凄凉,如果说这就是成长要付出的代价,那么,小辉一定不希望那个叫“权力”的东西让更多人疯狂。
此时的虞山卿能有小辉陪着最后走走金州的小道,想必他的内心也是感激的。至少还有这么一个朋友为他送行,而他却从没有把小辉当成真正的朋友。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他们把路走成了不同的方向。
虞山卿的离开,内销科的重担就落在了老闵身上。面对着内销科的技术落后,设备老旧导致的产量低,完不成指标的老闵,找来了小辉,并提出自己的技改方案。水书记是爱才的,他不愿看到自己一手创建的金州厂落在心有杂念、心术不正的老闵手中,这不仅将意味着自己对金州厂所有的投入与付出没有人会记得恩,记得情,记得好,更意味着自己退休后的金州厂将改朝换代,而金州厂这个自己的“孩子”也将拱手相让,于是才有了那段“我退休后,你攥着技改方案,不出十年,你就可以当上金州总厂厂长,那时,金州这块画布真的可以由你挥毫了”的期冀。但是面对小辉的坚持,水书记也终于让步,而那句“既然坚持了自己的选择,就要承担起这个选择带来的风险与代价”,这仅仅是给小辉的忠告吗?这何尝不是对每个年轻人的忠告?究竟该如何来评价水书记?是我一直在思忖的。更确切的理解应该是,作为一个部级重点企业的责任人,他有远见,有胆识,有理想,能慧眼识人,但作为一个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手,他同样也不乏雷利的手段和弄权之术。洗牌与出牌自在老水心中,而无论怎样出牌,他既是对金州厂未来的保护,也是对小辉的保护,更是对自我的保护。因此,正如小雷家的老叔一样,很难用“黑”或“白”简单地给他们定性,他们同样都是这场风起云涌的改革浪潮中的一朵浪花,他们大义,但也有私欲。
同样作为长辈的程厂长,较小辉又多了一层亲情的关系,因此,当我们看到两家人围着小引欢聚一堂时,我们更多地生发出和睦与温馨。而程厂长与小辉的对话中,流露出的爱护与关切则更为简单与直白“无论你做什么,一家人都无条件地支持你”,“你只管大胆往前走,”“大丈夫做事无愧于心”。小辉是幸福的,生活美满,家庭和谐,最重要的是能坚持自己的理想,并能选择恰当的方式展现。
相较于小辉而言,东宝的情感则收敛的多。无论是路过春红饭店而不入,还是送猪肉进饭店却又尴尬,推门进又退出躲,继而在门外张望。而春红的平静与克制在于看见东宝推门入却装作不见,见东宝送猪肉却仍低头继续算账,因为她深深地知道,东宝的愧、东宝的尬、东宝的怯因为他无法跨越心中的萍萍。而春红的忍与收,也是因为她深深地知道,东宝的正、东宝的刚、东宝的勇,是自己早已认定的那个人。随着那深深的一鞠躬,那你来我往的一句一句的呛“我喝多了”“我知道你喝多了”“我拉了你的手,这事我记的”“你还上了我的床”“照片我看见了”“我还脱了你的衣服”“第二天早上我就知道了”,“啪”的一声,东宝一个响亮的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带着前来还钱并把瓷砖店卖了的大寻“投奔”杨巡,看到自己在金州最好的两个兄弟能一起合伙做生意,小辉的心里踏实了。而杨巡希望与东宝小雷家挂靠却卡住了。看着杨巡那份为“尊严”的哭诉,听着杨巡那份为“不想跪着点头哈腰把钱挣”的怒吼,东宝同样受到震撼。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前途,为这个家打拼,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高贵卑微之别,只要是正大光明的、用汗水换来的“钱”,都值得尊重。
当东宝带着小雷家一众人站在江阳电线厂门口时,当东宝高喊出“其余的人搬机器”时,那份扬眉吐气,那份酣畅淋漓,那份在心底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得以如山洪般倾泻而下。那是他对萍萍的承诺,那是他向世人的证明,那是他内心放不下的执念。随着气势如虹的背景音乐的响起,江阳电线厂这个一代国营大厂终于在时代的轰鸣声中落下帷幕,而取代他的永远是那些靠着无畏的勇气滚滚向前的人。
坐在萍萍坟头的东宝也如开闸的泄洪般对着萍萍一言难尽。“5年了,整整5年,我终于实现了我的承诺”“如果你还在,我什么心都不带操的,什么劳模、先进,我统统不要,只要我每天回家看到你和儿子”“萍萍,我想你了”,家是什么,家是爱,如今成了省先进、劳模的东宝却是一个没有家的人,那份心底的凄凉与孤独,怕是能与墙上所有的奖状成正比的。
而面对技改成功的老闵晋升为总厂厂长一事,小辉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幼稚”。走进图书馆的那一刻,仿佛又将我们带回了那无数个夜晚,他与老水在图书馆里切磋的场景,“此情可待成追忆”,那门口一辆孤独的自行车,那图书馆里一盏落寞的台灯,都成了此时水书记真实的写照。“老闵是拿技术开路争权,你是拿技术当理想”“权力是什么?就是人事和财务。抓住了这两点,就控制住了局面”“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走到哪里都躲不开,如果你学不会人际关系,就永远会受制于人”,听着师父最后一次教导,小辉深深地鞠躬。而望着远去的小辉的背影,老水的心中一定还是那句“好小子,以后看你的了!”
当改革的巨轮滚滚向前,当变革的巨浪翻涌奔腾,属于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没有安于现状,他们或勇敢、或怯懦、或奋进、或怠惰、或磊落、或卑微,拼搏着、张望着、奔涌着、犹豫着,在自己这一片狭小水域积聚汇江入海,他们何其幸运,遇上了那个好时代。我们何其幸运,能感受时代跃动的脉搏。观众何其幸运,能俯身倾听他们的心声。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都不能辜负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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