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奔流，生生不息 ——看剧《大江大河》随评（8）（36——40

已到谈婚论嫁的小辉带着开颜来到家里见过自己的父母。可是这个大大咧咧的小猫越想在未来公婆面前好好表现，却越帮越忙。当宋母将东宝的进口糖给开颜时，为了帮小辉圆场强说自己不爱吃糖，却将小辉塞在她口中的糖一连吃了几颗；为了讨好未来的公婆，一定要去帮宋母做家务，却洒了水缸里的水，惹得一旁的小辉暗自发笑。如此单纯善良的女孩，小辉看在眼里，爱在心里。同样，来到姐姐坟前的开颜，那“陪姐姐说说话，以后我们有空就来看姐姐”的话语，那发自内心的善良、体贴，融化在浓浓的爱里。因为爱，所以爱。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要“白头到老”。而正因为恋爱中的小辉越发成熟与稳重，也越发能体量东宝的不易，因此，在心中早已把东宝当作自己亲人的小辉竟然也可以放下曾经内心的纠结试图劝东宝“有合适的，再找一个吧”。那个曾经横亘在二人内心的坎儿，因为爱，而消融。

而小辉在姐姐坟前简单的，寥寥的数语，我们再次看到了王凯收敛的表演。如果说，姐姐去世时的那场哭诉是疾风骤雨，那么如今时隔多年后在姐姐坟前的这段独白就是涓涓细流。同样是对姐姐无限的思念，王凯用低沉平和的语调，湿润的眼眶，触动了我们所有敏感的神经。

如果说，小辉与开颜的爱情是甜得发腻，那么杨巡与小凤的爱情则苦得发涩。杨母是个有原则、明事理的母亲，小凤也不是爱吃懒做、贪图富贵的女孩，但是最终二人没有能走在一起，虽有见缝挑事的小波哥介入，但是归根结底，源于杨巡太喜欢左右逢源了。八面玲珑，随机应变是他生意场上总结的经验，但若将其用在处理母亲与小凤的关系上则隐患无穷，若总想着在两个最重要的女人前面讨好另一个，说了一次谎，就需要有无数个谎言来掩盖，谎言总有被揭穿的一天。而无论生活还是爱情，信任与真诚才是本质与底线，讨好与卖乖，最终致使二人渐行渐远。当拒绝上小波哥车的小凤，到后来由小波陪着散心，再到最后直接被他送回家，除了唏嘘，我们不无遗憾。

老王经手卖假货，导致煤矿爆炸，死伤无数，煤矿工人直接来店铺闹事，砸了电器街，看似杨巡是直接受害者之一，但其隐患可谓早就埋下了。当杨巡与老王初次谈生意时就以发现老王的开关有问题，非但没有中断业务，反而与其联手将自己的小雷家电线与老王的开关一并卖给煤矿。而小凤更是贴了全部家当与老王将生意做大。原本就没有足够的本钱，却又将借款继续抵押，这场灾难的降临也只能说并不意外。

医院是检验真情的地方。躺在病床上的杨巡，吃着小凤喂的包子，看着小凤为自己忙前忙后，望着睡在自己身边陪夜的小凤，眼里有无限感动，那是“一辈子都要在一起，不管多大的困难，永远不分开”的誓言，是“不怪你，做生意哪有不赔本的”的安慰，是联系能联系的所有客户推销电线的不屈，是忍着疼痛与虚弱，独自来到小雷家找东宝还钱的坚韧。这一切，都是因那句“等我赚了大钱，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而小凤的好，是得知电器街被砸后心急火燎地赶到现场大声呼叫的焦急与惊慌，是拿出所有积蓄还钱的坚决，是明知赵小波另有企图也勉为其难开口借钱的窘迫，是对自己过失的内疚与自责，是为了瞒住杨巡去借钱的强颜欢笑。

然而，当情感裂缝一旦产生，若没有信任为纽带，势必无法修补。因被小波捡走了杨巡的纸条而无法得知杨巡去向的小凤，带着猜疑，带着决绝，带着心寒毅然返回东北。离开了小凤的日子，杨巡真正感受了什么是陪伴。那一句句“万一小凤回去了，没看着我，会着急的”的等待，那一张张“小凤，我在市场等你，回来就好”“我在市场为你留着门”的无言，那一夜夜漆黑夜晚的思念，还有那一幕幕回首凄清屋子的落寞，让我们心疼，也让我们心酸。此时的杨巡赔了生意折了手，丢了女朋友砸了店，人生跌落至谷底。那一声声清亮的吆喝声却只在街口孤独的徘徊，那强撑门面换来的半斤酱牛肉却也招来了煤矿工人的继续闹事。那个曾经脑子好使，腿脚勤快，嘴巴又甜的小杨巡，只剩下孤独的背影在夜色中黯淡。

那漫长的三天啊，朝阳可以如此明媚，夕阳可以如此绚丽，那三辆板车却从日出而推的昂扬，到那日落而收的落寞，从高昂到低迷，从坚韧到消沉，在这重复的长镜头中一一划过。而那个原本乐观的，不屈的，机敏的，聪慧的，好面的，八面玲珑的，左右逢源的，打不死的小杨巡在苦撑，在煎熬。他苦撑的是自己受伤的身体正遭受伤痛的折磨，他煎熬的是自己即使失败也要强打起的精神；他苦撑的是即使没钱了，也不能亏了五哥他们，他煎熬的是孤冷凄清夜对小凤的无限思想；他苦撑的是强忍疼痛拨通一个个电话，故作欢快，他煎熬的是长途跋涉晕倒后，睁眼仍是一如的阳光。那是一个少年坚韧不屈的身影，也是一个少年倔强孤独的目光。

终于，在那一堆堆的假货中，杨巡的情绪得以如山洪般爆发。抄起一个个“次品”，奋力地甩向空中，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是杨巡本人心中燃起的怒火，那口中呼喊的“只要有我杨巡在一天，电器市场绝不卖假货”“假一罚十”，是杨巡内心破釜沉舟的勇气，是不甘屈服的决心，是永不言败的豪迈，那个我们爱的、我们疼的、我们怜的杨巡在绝境中倔强地站起来。

小雷家的发展随着改革的推进已经到了瓶颈期，如何实现集体企业分配制度改革，小辉又给出了一个全新的思路。然而改革中凸显的思想观念的冲突，利益差别以及人性私欲的分歧也如改革浪潮般滚滚而来。这里既有一众领导的公然“驳斥”（挖社会主义墙角），也有陈平原的鼎力支持（我也是要求上进的），还有小雷家一众干将的忐忑，相信属于小雷家的戏剧冲突又将紧随而来。

同样，属于小辉的故事线也在积蓄能量。新车间运行的亏损是个不争的事实，即使产品质量再好，也需增进效益。而娇妻也同样需要呵护与关爱。在王凯耿直的、愣愣的书生气里，有顾着工作疏了娇妻之嫌。而那会上水书记与程厂长的言辞交错，眼神交锋，活脱脱将两个老戏骨对爱徒与爱婿的“埋怨”写实了。

对于新车间的亏损问题如何扭转，小辉提出“自主定价权”和“海外销售权”，深得老水和丈人老程赞同。这一提议不仅再次突显了小辉对于政策的宏观解读，也为金州新车间的“海外销售”打开新局面，更为与梁思申的“携手”打下伏笔。而整整第40集有一半的矛盾集中在老闵与小辉之间。老闵要求小辉以降低参数来减少消耗，扭转亏损。而小辉则坚持己见，以长远看待目前的亏损。于是，从在车间里不留情面地争执，到晚上被请客吃饭的打师兄牌，到“水书记要退休了，可以背水一战，可是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的规劝，到最后“如果亏损因为你，我在年终报告中要说清楚责任人了”的威胁，老闵一招接一招的就是为了能够在有政绩上，以优秀接班人的形象接过金州厂第一把手的位置。而之所以与小辉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谈心，以师出同门的师兄身份前来“服软”，也不仅仅是因为简单地要求小辉解决新车间的问题，而是既认清了小辉的能力、才识，这个人才今后可以为自己所重用，所以现在必须先拉拢让其站队，又知道这是个倔头，不打出感情牌恐怕很难说动他。于是，才有了那一大段的“我们俩很像”的经历。粗看二人经历的确相似，但二人却又本质上的区别，因此才会有大结局时水书记的那段箴言。此当后话。

而不想小辉却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硬骨头，对于自己认定的目标，有着异于常人的坚定与毅力，这坚定源于自己对于知识储备的自信，源于自己对于政策解读的远见，更源于自己对原则与底线的坚持。而这份坚定与毅力，即使是被搬出水书记这样的人物同样也无法将其说动。面对老闵的“说清楚责任人”的说辞，“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我没有意见，我一定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不卑不亢的回应，敢于担当的魄力，难怪老闵道出一句“我今天总算认识你了”意味深长的话。

不想，老闵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导演用一个简单的推门镜头既点到了老闵与老程的关系，也点到了老闵的“良苦用心”。请来老丈人出马，老丈人怎会眼瞅着自己的爱婿在官场上遇险，受阻，颠簸？在那一句句“为了一个问题，得罪了老闵这样的人值得么？”“设备是咱家的吗？到时候你会有好果子吃吗？”的追问下，一句“就算他因此记恨我，我也只能坚持技术至上的原则”的石破天惊。原则，是规律，是底线，容不得任何人侵犯，无论是亲情还是权力。

可是，当“自主定价权”和“海外销售权”被部里批下后，老程、老闵、水书记的谈话值得回味。老程不同意爱婿担任出口科科长，面上看希望小辉在技术岗位上多锻炼，实则不想让耿直的女婿趟官场这趟浑水。老水的用意一目了然，越是放权给小辉，给他压担子，越是要让小辉形成集技术、管理、出口于一体的复合型人才，也越是给老闵形成掣肘的压力。而老闵却与水书记形成统一战线，力荐小辉做出口科科长。既是人情，也是站队，更是圆场。只是那脱口而出的话语时的察言观色，怎么也不能让人信服他的大气与坦荡。

在大力推进改革中的小雷家又成了县里的典型，“上头条”的报道中无论是如实还是夸大，与陈平原的对话实在妙趣横生。那段“我是糙人，小雷家有今天都是陈书记支持，政策英明，头上还有共产党”的实事求是的描述与细节深处的吹捧有机结合，也使他与陈书记的关系发生实质性变化。东宝需要政府贷款扩建电线厂，陈平原需要靠小雷家发展得到政绩，互为提携，互为帮助，互为得利。那开口150万的规划图，以170万要来，更是这二人“互为”的最好证明。

终于走出困境的杨巡在电器市场又打开了活路，只是听闻老五要回去，想着这些日子来虽没有了小凤的帮衬，但有了老五的打点，好歹也渡过了危难，只是这份兄弟情也要在这时隔断。原本还是尴尬的杨巡，听说老五好久没见老婆了，立马强挤笑容，“假光棍”的一说让人心疼。而见老五怕被东宝训斥一个电话以“小雷家要上新产品，让老五回去学习学习，再来卖货”的说辞又显露出杨巡的机敏，体贴，周全。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杨巡的生意伙伴就是在他这样“会说话”中得来的。只是当镜头对准独自骑车的杨巡脸上时，我们才分明看到了他的孤独与黯然。

杨巡、小辉、东宝，在各自的舞台上，奋斗着，迈进着，受挫着，孤独着，不屈着，坚韧着，唱出了一曲曲时代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