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故事优选】专题推荐文章
新西兰航空
初春的北国，还是凉凉的。柳枝却已经染上青绿，松花江的冰也在白日的暖阳里融化。
雯笛在家里折腾好几天了，她把自己出国的旅行箱精减到了一个手提箱。爸爸的照片，各种证件，几件换洗的衣服。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爸爸去世四年了，还有什么可以留恋。
三十年的故乡，她不舍得离开。
在这座城市她顺利完成从小学到大学的学业。在这座城市，她有人人羡慕的公务员工作。
雯笛在高中时就爱上了，路遥先生小说《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她下过决心要做孙少平那样的人。
雯笛保送上了大学，四年大学时光里，有一见钟情的甜美爱情，有大一时考到的奖学金，大三时顺利入党，大四拿到了英语四六级证书。
工作后，她还是不断学英语，没有什么目的，她潜意识里就是想准备着什么。当年还在西山的新东方英语学校，她也利用十一假期去集训过十天。
孙少平离开了双水村，去远方寻找梦想，踏上艰难的征程。
雯笛也毅然抛下了一切，在三十岁成熟的季节里，雅思成绩达标，拿到准入证，向着地球的另一端飞行。
1万2千公里，13个小时，从北半球到南半球，从春到秋。
离开家乡的之前，雯笛做好了一切准备。
1994年出品的《北京人在纽约》，雯笛看了三遍，她出国不是旅游，三十岁她需要创业，需要换种活法证明自己，需要看看远方的风景。
“如果你爱他，请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请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 ...”
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都对雯笛充满了诱惑。她告诉自己要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奥克兰是新西兰的第一大城市，姑姑和表姐一家人就住在这个城市。
雯笛被表姐一家人热情的款待，并在表姐家暂时安顿下来。
表姐夫是精密仪器专业的博士毕业，表姐是眼科硕士。他们在新西兰生活了近十年，拥有稳定的工作，可爱的孩子和一个靠海边的二层楼。
表姐夫利用午休时间带她去了奥克兰的几所大学，因为是三月份，雯笛完美地错过了所有大学的开学时间，只能等待七月份的学期。
因为不会开车，雯笛在华人报纸上找到了一份家庭清洁工作。一位年轻的上海姐姐来家里接她，一起为客户家里做清洁。
“我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请多多关照”。
“不难的，很快就能学会”。
在一所庭院的门口停下，上海姐姐轻车熟路地在门边的花盆里找到钥匙，打开门，房间有些暗，窗帘没有全部拉开。
雯笛环顾四下，房间客厅的茶几上散落着几本杂志，烛台上的蜡烛留着已经干涸的蜡泪。沙发上的靠垫杂乱地扔着。
厨房里摆着吃剩下的早餐，所有的锅碗瓢盆都需要清洁。
“别愣着，你今天负责清理卫生间。走，我告诉你怎么清洁”。
雯笛紧跟着她到了卫生间。她手里提着从车上拿下来的篮子，里面有清洁工具和药水。她快速地讲解一番就离开了。
雯笛想起了一本日本小说里写到的情景，主管说把马桶刷干净的标准就是，你愿意喝马桶里的水。
这是她今天的工作，她要做到极致。
小姐姐没有给她手套，她就用手拿着刷子清理马桶，刷洗浴室的边边角角。她起劲地干着活，没有发现透过门缝紧盯着她的一双眼睛。
工作了三个小时，雯笛得到了60纽币。回家的路上，她们没有交谈，小姐姐闷头开车，雯笛安静地看着略过车窗的风景。
到家了，雯笛谢过她，准备下车。她却叫住了她。
“你是刚来新西兰的吧！”
“是啊。”
”你在中国做什么的？”
“公务员。本来想继续读书的，错过开学日期了。”
“哎，怎么说呢?你是我见到的最能放下架子的人。劝你一句，你别干这个了，去找其他工作吧，别浪费你的时间。”
说完她就开车走了。
雯笛不顾表姐一家的再三挽留，离开了表姐家，自己租了离市中心近的与其他年轻人和住的房子。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阳光明媚，头上的蓝天，有大朵大朵的白云闲适地驻足，雯笛有些恍惚，天空好像在云朵里穿行。
我在哪儿?
雯笛没有什么行李，很快就在一个房间里安顿好了。房间里有房东提供的一张床，一个书桌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橘黄色的台灯。足够了，她心里说。
下午雯笛一个人出去，打算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走了十几个街区，到了市中心。
这里的市中心着没有什么特别，高高低低的大楼，颜色各异，每个上面都有大大小小的牌子，或立在上面，或趴在墙上，都尽量招惹人的目光。
在中心花园里歇脚，雯笛看见周围是三三两两手里拿着咖啡杯和烟头的人，他们惬意地聊着天，嘴里吐出的烟雾遮挡了他们的脸。
她垂下眼眸，发现地上有一张报纸，是繁体中文字《先驱报》。她随手拾起，漫不经心地读着。
一则招聘金融销售顾问的广告引起了她的兴趣。一是因为她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二是公司名称就是她刚刚看到的一个牌子。
在大厦的第九层，雯笛见到了面试经理，一位从美国移民到新西兰的中年男人叫詹姆士。詹姆士带着一副老式的金丝边眼镜，面目还算清秀，挺斯文。
“对不起，我很冒昧，没有预约就来，打扰您了。”
“是啊，我不喜欢这样的突然袭击，很没有礼貌的。”
“我也这样认为，只是觉得自己太适合这份工作了，等不急了，就上来碰碰运气。”
“是吗？我今天心情不错，给你五分钟，说说吧。”
雯笛开门见山，介绍了自己的工作经历，剪短地阐述对工作的看法。詹姆士眼神里透着赞赏，他原居地是台湾。他很喜欢高个子的中国北方姑娘，直率，没有心眼的样子。
雯笛就这样，没有预约，没有带个人简历信，甚至没出示护照证明身份，就被邀请第二天早上上班了。
这是雯笛在新西兰唯一的一份给别人打工的工作，为期四年。
入职半年后，雯笛看到，公司里竞争激烈。英国留学来的菲儿，墨尔本来的大华，还有一位已经在公司工作三年的广东姐姐，都在较劲。
公司要到其他城市开分公司，没人考虑离开奥克兰，雯笛第一个申请离开总公司，去了另一座离奥克兰120公里的城市。她从零开始组建分公司，并顺利担任分公司经理，算是曲线救国。
这座城市，有美丽的世界公园，有新西兰著名的大学和技工学校。这里还有成群的牛羊，这里有一个美丽的新西兰乳品工厂。还有一条长长的河流，蜿蜒曲折川流不息。
缘分的天空里，没有梦幻的云，没有悦目的光，就是遇到困难时的一个电话。
“我的车陷进路边的坑里了，我出不去，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等我，我需要稍微长一点时间才能到，你别着急，别乱动，等我。”
“好，我等你。”没等雯笛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冬日的新西兰，雨下个不停，从总公司开会出来时只是下起了小雨，不到一个小时，不期而遇的大暴雨，就像泄坝的洪水一样，从天上咆哮着向地面俯冲过来。
雯笛慢下车速，雨刷疯狂地摆动，间歇处可以看到前面的路，她下意识地靠向路边。一下子，整个人向左侧倾斜过去，猛地一歪，车的左前轮陷进了坑里，右侧高高地翘起来，右轮在空中打转。
梓帆是雯笛的大学同学，他们在大学时，都各自有男女朋友，雯笛与化学系系草是一见钟情，大一放假的时候就全校都知道了。
梓帆是大四时与同班的女生传出在一起的，雯笛不太关心别人的私事，那个女生又不是同寝室的，她也不太了解。自己轰轰烈烈的爱情在大学毕业前夕，都变得岌岌可危，又要找工作，又想着要不要再考研。
雯笛参加工作后，与学校初恋分手。爸爸突然生病，她一直没心思再找男朋友。
出国后，她在校友群里知道了梓帆也来了新西兰。比她晚半年来的，在奥克兰大学读博。梓帆到新西兰不久就联系了雯笛，不过已经晚了，雯笛离开奥克兰。他主动约了雯笛几次，也没约上，两个人都忙。
上个月的长周末，梓帆开车到雯笛的城市去看她，雯笛说带梓帆逛逛公园，梓帆说不去了，下次吧。
他准备了野餐食物，请雯笛去河边野餐。两个人在青草地上，铺上了梓帆带来的野餐毯，他从车不断地像变戏法一样，拿出准备好的食物，水果，干果还有红酒杯。还有一束已经插在花瓶里面的花。
雯笛说“还有送花带花瓶的呀！”
梓帆说“这样节约你买花瓶的时间，要不等你想着买花瓶，花都渴死了。”
是啊，雯笛想自己在生活方面是很简单懒散的。
那天他们从下午吃到晚上，河水静静地流淌，怕打扰两个久违的老朋友。他们回忆大学生活的点点滴滴，又谈了在国内工作时的烦恼。
最后两个人都喝多了，梓帆低下头喃喃地说，你在大学时从来都没用注意过我，你那么耀眼夺目，在系里的晚会上，你永远都是主角。你后来排演话剧《雷雨》时，我也报名了，你也没选我。
不过上天还是眷顾我，让我有机会可以再遇见你。我知道你来新西兰了，就和学校商量，博士后在奥大读。如果可以的话，我毕业就留在奥大教书吧。
梓帆侧过微微发烫的脸，看见雯笛已经躺在垫子上睡着了。
那次以后，梓帆周末有空就来找雯笛，给雯笛做了好多家乡菜，雯笛也习惯了有梓帆照顾。
雨还是不停歇地下着，雯笛冻得打起寒颤来。她把车里灯点亮，往后座上扫了一眼，看见一件粉色的绒毯整齐地叠放在后座上。这是梓帆放的。
她想起来上次梓帆周末来看她，给她带了急求箱，里面有创口贴，小剪刀，纱布，棉签，酒精棉，口罩和手电筒之类的东西。还有绒毯和睡袋。
“这些东西要放在车上，以备不时之需。”
“你懂的还真多。”
“最近我参加了海滩救援队，集训时学了很多急救知识。”
“嗯，挺好的，自己遇到危险时可以用，也可以帮助别人。”
雯笛拿起绒毯把自己包起来。砰砰，有人在敲车窗。雯笛透过车窗，看见外面有车灯的亮光。
“你还好吗？我们是路上救援队的。你不用开车门，我们把车脱出来。”
雯笛坐稳，双手紧紧抓住方向盘。很快她的车子就被拖出来了。她迅速地下了车，外面的雨也小了。有一辆黄色的路上救援队的车停在她的车前面。
”你好，我们接待报告，就赶来了，你的车我要送到修车行检查，我先送你回家。请在这里签证。”
“请问你知道是谁报告的吗？”
“这有记录，是帆。”
“哦，那你知道他人在哪里?”
“对不起，不清楚。”
雯笛的手机没电了，她顺利地回到家。冲进屋里，去找充电器。
一边充电，一边拨通梓帆的电话，无人接听。她又拨，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听到梓帆的声音。
她又一条一条地发微信，也没有回答。为什么?梓帆哪儿去了?
雯笛卷着身子，抱着手机和充电宝，也没脱衣服就钻进被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她睡着了，她梦见那个下午，她躺在草地上，看着梓帆的侧脸，下午的阳光穿过树杈，倾泻在他脸上，身上。梓帆的眼睛闪着泪光，鼻尖上有一颗颗汗珠，已经长出胡须的下巴，一动一动地，他在说话，说着他的心里话。
雯笛又梦见上大学的时候，总有一双眼睛跟着她，注视着她，远远的。她努力地寻找，一个熟悉地身影一闪而过。
雯笛翻个身，她又看见阳光下的那个少年。身材魁梧，宽厚的肩膀，吸引她想靠上去，她动不了，她想喊，可是那个少年低着头，不看她。
雯笛猛地坐了起来，一身汗，她回想着刚才的梦。
突然电话响了，雯笛打了一个激灵，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梓帆的名字。雯笛迅速接起电话。
“梓帆，你在哪儿。”雯笛迫不及待地说。
“你好，我这里奥克兰医院，打扰一下，你认识帆吗？”
“认识，怎么啦？”
“他昨晚被送来的，是一场车祸。”
雯笛整个人僵住了，头皮发麻，耳朵嗡嗡作响。
“你在听吗?他在急救病房，还没有醒过来，我在他的随身物品里找到的电话，上面有你的名字和号码，所以就冒昧打过来了。”
“我现在就过去，我是他女朋友。”
“好的，你要有心里准备，他目前有脑死亡的迹象。”
雯笛放下电话，脑袋一片空白，这应该是个梦吧。
奥克兰
林柳青儿银牌以上会员投稿通道：【青·故事优选】
其他银牌以上会员投稿通道：【青·故事优选】
本文荐文编辑：七公子小刀
【青•故事优选】为简书会员合伙人林柳青儿创办专题。
本专题推荐林柳青儿旗下银牌以上会员及优秀写作者文章上榜。
专题创办：林柳青儿
专题主编：七公子小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