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琉予在殿外站了许久，大都盯着院中的梅花出神。时有寒风掠过，树上又是几番凋零，旁边的小丫鬟冻得又跺了跺脚，琉予却似是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卢公公终是看不下去了，走上跟前道：“六公主，您还是先回吧，这风凛冽了些，小心冻坏了身子。”
琉予转神，手中汤婆子已经凉透，回身递给了身后的丫鬟，灿灿一笑，宛若冬日暖阳，道：“公公劳心了，我今日穿得厚实不妨事，且再等等。”
卢公公长叹一声，到底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免不了有些心疼，对琉予再劝：“陛下和段将军还有军事商量，不知要道何时呢。等晚些陛下闲暇了，老奴再差人去告诉公主，公主再来也不迟。”虽然卢公公心里也未必糊涂，琉予这时前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见琉予仍未动摇，卢公公倒是没再坚持，与她谈起了别的：“不知公主可曾听闻，段将军这次得胜归朝，还全仰仗一位女子呢。”
琉予心中一惊，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护住公主仪态，轻笑一声道：“这战场之事，全靠男儿在前线厮杀，这女子得有多大能耐，配得起仰仗一说。”
卢公公讪讪一笑：“这老奴也不知道，老奴身在宫闱，对前线之事也是孤陋寡闻，是方才上去送茶时听段将军说与陛下的。这女子现在，似是就安置在将军府中。”
“将军府……”琉予呢喃两声。抬头看向西天，夕阳当空，金光无限。那边，正是段聿曾浴血奋战的地方。她确实听闻段聿带回一位立了军功的女人，她也只当是以讹传讹过分夸大了，没甚在意。如今都被他上报给了当今圣上，还安置在将军府中，事态肯定比她想的严重的多。
卢公公将琉予送出殿门，转身看到立在廊下的一身利落玄衣的男子，星眸皓齿，眉眼俊秀临风而立，目光却死死锁住了皇家六公主旋即而逝的一片衣角。
卢公公幸幸走上前，俯身朝男子作了一揖：“段将军。”
“有劳卢公公了。”
（二）
琉予近来每每嗜睡，皇后见她每次神色困顿便也免了她早晚请安，即便天气转暖，她也极少出门。今日皇后却派人来请她去御花园散步。
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御花园此时虽不如仲春时节繁盛，却也有不少应时的花草已经长开。皇后满脸慈爱，挽着琉予的手与她说着宫中琐事。
“原想着你不过性子沉静了些，于姑娘家来说倒也是好事，却不想你也太沉闷了些。昨日撞见你宫中掌事的嬷嬷，略一打听才知道你都近半个月未出过门了，这可不好，怪得闷出病来。”皇后说多了，倒也难免就扯到她身上来。
“母后说的是，近来是疲怠了些，想来是在寝宫养出来的。”琉予乖巧迎合，逗得皇后笑意愈深。
她虽排行第六，是皇帝唯一独女，上头却只剩下了三个哥哥。二皇子与三皇子已经封王赐府别居。与她一母同胞的太子排行第五，位居东宫，整日需协同父皇处理朝政，很难分心过来看她，她也不想前去打扰。皇帝的妃嫔倒是多，她却懒得整日里去与她们虚与委蛇，不若躲在自己宫里清闲。其实更重要的，她在生段聿的气。他回来之后没来见过她，也没给她一个解释。
皇后只能猜到前者，随即道：“本宫知道你在这宫里也没有什么知心的人，说句违逆的话，圣上子嗣确实有些单薄，你也没有什么姐妹相伴。太子也是整日里宵衣旰食，瞧着都心疼，可能也无暇顾及你这个妹妹。你若觉得整日里无趣，就多来本宫这里走走。嫌本宫年纪大了无甚趣味，你也可以多于你七弟相处相处。”
“母后这是什么话，琉儿怎会嫌弃母后呢。”
皇后拍了拍琉予的手，叹一声道：“你七弟也是整日里无人陪伴，少了些活泼，你与他年纪是最相近的，也多去陪陪他。”
“琉儿知道了。”琉予矮身应下。
琉予看着这个正为自己儿子锁眉的妇人，满身珠光宝翠，富丽堂皇。脸上尽是为儿女担忧的慈爱，像是真的仅仅是一位良善的母亲。可是琉予知道，在这深宫之中，哪有什么纯粹之人，不过是人人把自己的野心欲望心机紧紧藏在一副和善的面孔之下，装着装着，倒真觉得自己是那大慈大悲的菩萨了。
御花园转过来，已是近一个时辰，琉予俯身欲拜别皇后，却又被叫住：“琉儿，有一件还得告诉你，段将军向皇上请求赐婚了。”
琉予心头一紧，赐婚……说不上来是紧张还是兴奋，但第一念头是错怪他了，嘴角还未扬起，皇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同掉进了冰窖。
“你该是听说过这次平定西番，有一女子立了功……”琉予觉得接下来的话她该是听不进了，但是皇后的话却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回响，逼着她听进去，听进心里去。
那女子确实是立了大功。西番一战，段聿率一支骑兵深入诱敌，最后虽一举歼灭大获全胜，但是主帅段聿却不幸被俘。西番当然不会为了逞一时志气杀了他，而是要留他与大历谈条件。就当我朝打算退让的时候，段聿却自己回来了，还带了一名女子。其实准确地说，是这名女子深入敌营，只身将段聿救了下来。当然这是段聿对外的口径，至于如何救下的，恐怕只有当事人两人知道。然而两人的纠葛，却远比这时要开始的早。当初段聿进军西番的途中，在歹人手下救下一名少女，就是她，此次少女救回段聿，可能也是报当时的恩情。
皇后像是没有注意到琉予早已颤抖不止的双手，继续道：“你母妃虽然与段老将军不是亲兄妹，但也是段氏一脉，相隔也不远，按理说段将军也算是你表哥，你俩幼时又颇为交好，我觉得你理应知晓的。”
琉予等了段聿整整一个冬季也未觉寒冷，却在这入春时分，首觉刺骨。
（三）
皇上没有答应赐婚，除了那女子的出身，主要还是考虑到了琉予。
几乎皇城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段老将军的独子，此次平定西番有功的少年将军段聿，会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六公主的驸马。两人自小也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到皇上那里，也是默许了这门亲事的。如今将军得胜归来，竟然要娶一个没有任何身世背景的女子，虽然圣上已经一力弹压，但还是有风言风语在宫里传了起来。琉予这位被抛弃的千金公主，一下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琉予是皇上唯一的女儿，排行又小，自小受尽百般宠爱，又加上自幼变没了亲生母妃，所以更得圣上怜惜。但是就算是这样的幼年环境，也没有有养成她骄纵跋扈，恃宠而骄的张扬性格，倒是处事沉稳，乖巧安静。所以她也难得有任性的时候，若说唯一的一次，就是段聿请旨平定西番骚乱的时候。
西番处处挑衅，边境民不聊生，偏偏大历能堪重任的武将不多，当年随皇上南征北战的段老将军又年事已高，再让他冲锋陷阵真是显得大历无人，欺负老儒。所以在这种无人可用的情况下，年仅十七的段聿自请前去。
段聿虽然资质颇高，但毕竟年纪尚轻，而且没有过上战场的经验，让他带兵，众多朝臣还是很不看好。但是皇上却很为欣赏，当即允了。
琉予当天下午就跪在了御书房殿外，皇上同她说：“朕知道你担心他，可是朕需要看到他的能力。若是这个他都办不好，朕又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
可偏偏琉予虽然表面温顺，也是个认死理的，皇上任是怎么劝，她也没有站起来。最后皇上拂了拂袖，长叹一声道：“你同你母妃这性子真是别无二致。”也狠了心由她跪着了。
琉予不是不相信段聿的能力，但相信与担忧本来就不矛盾。段聿虽然也自幼习武，但在她眼中，他也与那些皇城里吟诗作对公子的儒雅公子没有什么不同。那骨节分明的手，不是用来上阵杀敌的。
琉予就这样跪着，心中想着事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象不出气质如兰，温雅俊秀的段聿在战场厮杀的样子。秋风飒飒，天色暗沉，零零星星飘起了雨丝。琉予都还没有注意到下雨了，就被揽进了一个 略带暖意的怀里。
段聿半跪，双臂自后方环住琉予，琉予回头与他目光相接，眼中却带有湿意，声音也带了些哽涩：
“段聿……”
段聿开口，便驱逐了她周身的凉意，他的声音让她着迷，让她沦陷在这温润的话语中，他说：
“阿予，等我回来。”
就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像是沾了魔力一样给了她安全感，让她真的就可以安心的在这深宫里等他回来。
琉予一直记得那时段聿的眼神，清澈温柔，带着他的决心和对她的心疼。
（四）
琉予并没有去找段聿要个说法，而是照常过自己的日子，时不时还去皇后宫里坐坐。在外人眼里，俨然比日前还要滋润很多。可也只有她身边细心的宫女才能发现，六公主食量大不如前，夜晚也睡不安稳，胭脂面粉倒是比以前用的勤快很多。这憔悴，琉予没让外人看出来。
琉予没有刻意躲着段聿，所以很快两人还是相见了。琉予也见到了那位人人口中立了军功的奇女子——阮苏。
花朝节皇上在御花园设宴，宴请群臣及其家眷。
琉予一眼便看到人群中那一抹挺拔的身影，与年前相比消瘦了不少，但是少了书生的儒气，更显得英姿飒影。身后女子冰肌玉骨，眉心一朵红梅，媚然天成。
琉予在两人身前站定，还未开口，段聿便先一步抱拳作揖，身后女子也跟着他盈盈一拜。段聿道：“公主金安。”一下就把距离拉清了。
琉予知道此时众人的目光肯定都落在他们三人身上，扯了扯嘴角，开口：“将军多礼了。”
一个公主一个将军，再没有其他话语，恍若两人就是这样纯纯粹粹，没有丝毫牵绊。
琉予对着他身后的女子道：“姑娘这花钿，倒是描得精致。”
女子倒是不卑不亢：“公主谬赞，小女子这个其实是胎记。”
“那可真是妙事。”
琉予越过段聿，与这位女子相谈甚欢，也不见话语之间有为难她，倒叫在场的人摸不清情况了。
两人谈话没有持续多久，帝后便相携入场了。众人站定恭迎，行礼问安。琉予礼毕起身，还未看清父皇和皇后看向这边的差异目光，便两眼一黑，倒向一旁。
琉予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双臂将她接住，气息依旧熟悉，恍惚间听到一声焦急的呼唤：“阿予。”
琉予心想幸好，幸好他还没有真的抛下她。
（五）
琉予许久没有梦到过她的母妃了。这次梦里虚虚实实，由远及近，她听到母妃在她：
“予儿……予儿……”
“母妃！母妃！”
琉予惊起，一身冷汗。睁眼看到太子在旁，一脸关怀。
“哥哥。”
“你梦到母妃了。”
“嗯。”
太子没再说什么，好一会二，才道：“我近来公务繁忙无暇顾及你，你却把自己折腾的成这副样子。太医说你身体亏损严重，需要好好调养。”
琉予却没接他的话，自顾问道：“哥哥，你见过段聿带回来那个女子了吗？”
太子看着琉予，又是半晌，最后泄气般道：“她叫阮苏，父皇从你这里出去后，召见她了。”
这下是琉予不说话了。阮苏眉间那朵红梅她并不陌生，虽然母妃逝去之时她尚且年幼，但是母妃额头上的那朵红梅，她记得很清楚。
琉予的母亲梅妃天生爱梅，皇上为投其好，在梅妃宫里甚至自己寝殿都种了不少腊梅。当时梅妃宠冠六宫，在生下五皇子次年又再次怀孕，这让本就子嗣不多的圣上高兴万分，宠渥犹盛。但是梅妃却在生下第二胎女儿后不久，额间多了一朵红梅，任是怎样都洗抹不去。时间久了，免不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梅妃是妖妃原形毕露了，更有甚者直接说这一胎乃是妖胎，留不得。皇上虽下令严惩这些造谣之人，但到底恩宠不如以前了。梅妃却是好像这一胎用完了力气，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过三五年光景，便撒手西去了。
皇上像是弥补对梅妃的愧疚，对她留下的这一对儿女很是宠爱，加之五皇子天资聪颖，后来便立为太子。
那些封存了很多年的真相，或许得从这个叫阮苏的女子身上寻找答案。
琉予这一病并没有拖很久，很快就开始下床活动了。她最近去皇后宫里的次数比较频繁，有时候能直直呆上一下午。七皇子如今尚且年幼，不过七八岁的年龄，琉予却也能与他玩得来。
时间一晃，又是大半个月。
这日琉予起了个大早，出宫去了将军府。段老将军是她母妃的堂兄，这里也算是她舅家。
段聿现在正在上朝不在府中，琉予直接让管家带她去了老将军的院里。自这次段聿得胜归来，老将军就把朝中和家中的事物就交给他打理了。自己就在家，也当安享晚年。
老将军见是她来，起身要行礼，被琉予扶住了。琉予道：“这次来当时晚辈来探望您的。此外，我还有些旧事想要请教舅舅。”
“公主但说无妨”段老将军神色严肃，已经大致猜到了琉予此来的目的。
（六）
从老将军院里出来已是一刻之后。见管家还等在外面，笑着对他道：“我想去我之前住的院子里看看，管家且先去忙吧。”管家应声退下。
琉予幼时体质不佳，宫中事繁不宜静养，在将军府住过好一阵子。那是老将军夫人也还在世，与她母妃很为交好。琉予的衣食起居，都是老夫人在料理。
将军府并不大，且院子里住没住人也极易分辨，所以琉予很快便找到了阮苏住的地方。阮苏手中正拨弄着些不知名的药材，并没有注意到琉予进来。
“没想阮姑娘对药理还有所涉猎。”
阮苏听闻起身相迎，却也并没有行礼。回话道：“我家世代都是做这个的。”
流苏缄默不语，看着她眉心的红梅微微愣神，好一会儿，出口道：“姑娘这次营救段将军，怕是用的毒吧。你擅使毒，对吗？”
阮苏并没有什么诧异之色，反倒大方一笑，承认了。
阮家善制毒，但这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十几年前不知何因，阮家一夜之间杳无踪迹，不知是死是活。
其实阮苏额间的梅花也不是什么胎记，是她父亲生前制的最后一味毒药——梅蛊。
称它为蛊不为毒，是因为它更像是蛊，不像毒。中毒者除了眉间一朵红梅醒目，再无其他中毒之症，药引之中也没有一味药有毒，但是不出几年，身体就会被拖垮，患病而亡，药石无医。
阮苏的父亲研制这味药的时候，她母亲在旁充当帮手，却没想到当时尚在母亲腹中的阮苏在这几味药材当中侵染日久，一出生便有了中毒之症。阮苏的父亲寻遍解毒之法，也没多大用处，好在阮苏体质不错，加上没有直接饮用药物，才得以活到了现在。
“我知道我可能时日无几，但是杀父弑母之仇我不能不报。”阮苏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琉予问道：“这么说，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了？”
阮苏一笑，回道：“我不确定，但想必公主心里一定有数的。”
如此说来，当年梅妃也算中毒而亡，她们的仇人，就绝对是一个阵营的人，阮苏父母被杀，是为了灭毒杀梅妃之口而已。
当年梅妃把琉予送出宫，琉予后来只当是为了让她远离宫中那些流言蜚语，现在看来，梅妃当年很可能已经觉察到有人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因不知毒物从何而来，只能找借口把琉予送出去，未免殃及她而已。
而段聿做的这一切，包括请旨赐婚，包括把阮苏带去宴会，都是为了把阮苏推到众人眼前，一是让陛下对当年的事产生怀疑，二是让幕后黑手乱了分寸，打草惊蛇。
阮苏对琉予说：“公主的聪慧我今日见识了，但公主未必一开始就什么都猜到了，对待自己心爱的男人移情别恋，公主倒真是沉得住气呢。”
琉予整了整衣襟，没有看她，回道：“我并不是沉得住气，只是突然觉得我认为重要的事，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琉予没再理会阮苏不解的眼神，转身离开，却在将要行至将军府大门的时候，撞上了上朝回来的段聿。
琉予笑意盈盈，眼前的少年却眉头紧锁。
“阿予……”段聿开口，话音却不似往日里的温润，疲倦中略带沙哑。
“嗯？”
“今日有西番使者入京，请求联姻。”
“是吗，我知道了。”琉予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你要好好休息，不要累坏了。”琉予看着段聿眼底的青影，有些心疼。
她知道如今朝堂之上波云诡谲，皇后一党一手遮天，太子尚且举步维艰，段家一向是太子一派，可他如今刚上任，算是就因为琉予的事情得罪了太子。他与太子佯装有隙，才能使那些不辨立场的官员漏出面目来，官场之路，自然不好走。
段聿见她态度暧昧，不免有些着急，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急切道：“阿予，只要你不愿意，陛下不会为难你的。你等我把这些都处理好，我知道我还欠你一个解释。”
琉予看着他眼中的担忧和害怕，拍拍他的手对他莞尔一笑；“你放心，我知道。＂
（七）
西番首领没有待嫁的女儿，这次前来视为他们的太子求娶未来的王后，诚意尽显，送个宗室之女过去显然说不过去。所以能成这门亲事的人选，只有当今圣上的六公主琉予。
圣上不认边境民众再遭战乱之苦，想珍惜这次和亲机会，却又不舍得自己唯一的女儿嫁过去受苦，万分纠结之中，琉予却主动请嫁，将国家大义阐述的头头是道，最终说服了皇上答应了这门亲事。
是夜，太子行至琉予宫中，看着自己的妹妹满眼心疼。
“阿予，你不需要这样的。”
“哥哥，你早就知道害死母妃的是皇后对不对？可是你却没办法动她。”
太子没有开口。
“哥哥，你和段聿都在做你们应该做的。很多事情我却无能为力，皇后那里找不到证据，父皇即便怀疑她，也不见得真的会有什么作为。这个是我能为你们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现在只能将皇后在朝中盘庚错节的势力先清除干净，才有可能扳倒她。太子在朝中根基尚浅，琉予嫁去西番后，也能给他不小的助力。
“但是哥哥，不要让我等太久。”
太子一再看着妹妹那双充满无限希翼的眼睛，点头应下：“好。”
太子临走时，回头问她：“你不再见见段聿吗？”
琉予敛眸，回答道：“不用了。哥哥，请你帮我转告他，请他一定要好好的。＂
公主出嫁，皇宫上下热闹非凡，这次换一少年，在殿外不知死死跪了几天。
送亲队伍一路浩浩汤汤行至关外进入西番境内，西番的风不似中原温润，处处带着一丝
张扬，车帘被吹的飒飒直响，琉予坐在车内，一身红衣，妆容精致。忽的一阵风将车帘掀起，肩上的发丝也迎风而起，白皙的脖颈上，赫然是一朵红梅，妖冶无比。
当年梅妃怀她之时，就已经中毒了，只是这毒得需些时日才有症状，皇后不时召见她，不过是查看她到底有无中毒迹象罢了。她问过阮苏，阮苏也说这毒所成的梅花印记，不是一定都在额头的，她的母亲当年一直以为是没有中毒的，后来母亲身亡她为母亲敛尸是才发现母亲的胳膊上有隐隐的梅花印记。
这件事琉予只告诉了皇上，是为了能让皇上下定决心帮助太子铲除皇后一党。十余年前的旧事或许皇上不愿再去追究，但琉予毕竟是他从小疼大的女儿。如今唯一的女儿也因为当年皇后的恶行而殒命，皇上定不会再坐视不理。
（八）
琉予嫁去西番后，皇后一党惨遭打击，不过一年，整个朝堂经历了一次大换血。最后皇后也因德不配位，被圣上一纸诏书给废了。
琉予嫁去西番第二年冬，一封讣告传到京城，六公主琉予在西番病逝，帝大恸，无心理朝，禅位于东宫太子。新君上位第一件事，便是任命将军段聿出兵西番，为公主讨个说法。大历军队以一敌百一往无前，大胜西番，西番俯首称臣，列入大历疆土。
又是一年入春，午后少年在窗下的案前练字，伏案欲睡，微风拂过发丝在脸上微摆，有些许痒意，他却不忍醒来。恍惚间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母亲入宫与梅妃叙话让他监督少女的课业，刚练完武的他累了便倚窗小憩。而她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飞速落下一吻在他脸畔，他有所察觉，却不忍睁眼打破。
窗前少年睡颜安详，唇角微勾，一脸满足，身下的宣纸上，却是整整齐齐只有两字：
琉予，琉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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