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帮义文
虽说今年的四月有些许冷，当随季节而来的杜鹃鸟依旧开始在村口大树上开始鸣唱。大树成了村里鸟儿随季节而歌的坐标。
村里的大树生长在村周围的五个方向，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听老人说从他们记事起这五棵树就有这么大，这五棵树是同一品种，学名“云南香樟”。我从小就生长在这个村里，每天抬头就能看到这些树，所以也没太在意。
村口最大的一棵是村里的山神树，是全村每到年30这天都来杀鸡祭拜山神，这里立有本境山神的排位，排位上面写着“雪山夫人之位，排位的两边写有担柴童子和运水郎君”村里人信奉山神，都认为每年祭拜都会在山神的护佑下，每家人都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心想事成，山神成了村里人的正义之神，这棵树也就成了神树，没有人敢去破坏。
说也神奇，这棵神树在吸收香烟的熏陶及茶酒的灌溉，每年都显得特别旺盛，从来没有枝丫干枯，每到夏天傍晚，村里人都喜欢到神树下休息，吹散牛。在家里总有蚊虫叮咬，树下面从来没有蚊虫。老人们说山神在的地方蚊虫都知道，不能冒犯山神（其实香樟能散发出一种驱蚊的味道）被老人这样一说，村里人更加坚信有审神灵的存在。
我从小就不信什么鬼神，这在村子里我被看成另类，我敢爬上神树上掏鸟蛋，因为每到春季各种鸟都喜欢在村四周的五棵树上安家筑巢养育后代，我们村当时的生活比较贫穷，再加上交通闭塞，吃到好吃的都要到过节才有，当时也没有爱护鸟类和爱护森林这一说法，掏鸟蛋来解馋自然是我的最爱，也是同龄人最爱。我们都是偷偷地在家人都出去做活之机，几个伙伴抬着长长的梯子搭到神树上，然后通过梯子往上爬，由于鸟窝太多，不用爬多高就能装满一口袋鸟蛋，当然也有人放哨，怕村里的老人发现，如果被村里老人发现，那晚上皮肉之苦在所难免。拿到鸟蛋就放在烧水壶里，用水煮熟，那味道比鸡蛋还香，当然蛋壳必须处理干净，就这样我和伙伴每年都在这样季节尽情享受着天然美食。说到掏鸟蛋也讲究时间的，必须是鸟刚下的，如果看到鸟孵蛋，那就不能掏，掏下来煮熟也是臭臭的。几年下来这是我们了如指掌的技巧。
随着年轮的增长，我们所干的坏事一直没被人发现，鸟也学得很机灵，把巢越筑越高，我们掏起来不再那么容易，都说小孩子聪明，这对我们来说肯定有办法，就拿刀砍树丫，然后再掏，这一砍被村里老人发现，我们集体被惩罚，家里大人给予的皮肉之苦自然无法逃脱，最要命的是让我们给山神和神树磕头道歉。
村里的老人为不让山神和神树怪罪村里的人，就让我们10多过孩子统一站在山神和神树前，老人烧上香烛，准备刀头三生，嘴里念叨着很虔诚的话语，我到现在还历历在目，但很多话都记不住，只有“小孩子冒犯了山神大仙和山神树仙，你们神仙不记小孩过，保佑我村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老人念完后，我们就磕头，必须是规规矩矩地磕66个响头，不准笑，要求我们在心里默念“我们错了，请大仙原谅”。一次这样的教训，我们在后面的日子里也就不敢再有这样的想法。
老人给我们讲一些山神和神树怪罪的故事，很多我都记不起来，可有个故事我至今无法忘记。故事是这样的，过去村里有个吊儿郎当的青年，对山神和神树不尊重，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每天路过山神前都给山神排位撒一泡尿，只要树上的斑鸠或老鹰的雏鸟开始羽翼渐丰时，他总拿刀把他们砍下来当牙祭。他不顾村里老人的劝告，我行我素。突然有一天他尿撒不出来，肚子胀得像水桶，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男子疼得不行，就想走走，当到树下一个闪电，男子被劈死，因为那时医疗技术不行又不懂常识，全村人都认为是山神和神树对他的惩罚。
我被这故事吓得不轻，每当有电闪雷鸣我都怕得冒汗，直至我上学学到很多知识才摆脱所谓神惩罚一说。村里人直至现在都认为神树有神的魔力存在，他们根据很多保留下来的经验，总会巧合地遇到让人无法解释的现象，只要乌鸦在树头连续叫三天，大家都知道村里肯定会有老人去世，果不其然真的会有老人离开。看到喜鹊飞舞盘旋着神树叫唤，村里人都说村里要进新人，果不其然会有新媳妇进门。只要树叶发黑或发紫，不会超过三天就会下雨。这些在现在看来完全没有科学依据，但很多时候的巧合让人无法解释。
在我上初中时，香樟油很值钱，香樟油是用香樟树的跟来熬制，远离村里山头香樟树无一幸免，可村里的五棵香樟树和村附近的没人敢打主意，按当时的价格一棵香樟树最少出油也可以卖万元，很多人都想打村里香樟树主义，但村里都认为这是守护村里神树，还专门轮流着守护，最后很多人只好放弃，村里的神树没被伤到，依然长绿地站在村里。这很可能是大家都听一个化缘的老和尚的话吧，有一年一个鸡足山老和尚到村里化缘，村里人信佛，都纷纷给和尚香油及香火钱，老和尚对村里人说，这个村风水极好，特别是村里五棵树，如金木水火土五行守护着村庄，大家一定要记住不能破坏，缺了一棵都会损坏村里的风水。大家通过老和尚的描述就越看越像那么一回事，更加保护着五棵神树。
离开山村，每到春节我都会回到山村和老家人一起祭拜山神和神树，我不信什么神，但习俗不能破，还是能像模像样地做到，很多人认为过去调皮捣蛋人也能对神的尊重，其实我尊重的是村里人保护环境的这种世代传下来的精神品质，不能用科学来说服大家，只好用神话让每个人都遵守着不能破坏自然的规则。
城市大开发，绿化此起彼伏，很多人为了政绩，等不了小树长成大树，都到山村山里挖大树运进城市，特别是香樟树，由于四季常绿，自然成了很多城市绿化的首选，价格水涨船高，村里的香樟自然就有人惦记，有老板来开价一棵60万，5棵总的350万，还承诺给村里修一段水泥路，为这事村里出现了2种声音，年长者坚决不同意卖，年轻人觉得长在村里多少年都是一棵树，没什么价值。两派人为决定此事辩论，争论不休，有的让父子都反目成仇。最后长辈们堵在挖机前，这事才被阻挡。
就在那年，由于乱砍滥伐，生态极度被破坏，一场暴雨，山洪暴发把山里的垃圾和土冲了下来，很多小沟变成了大沟，很多地方出现泥石流，附近村庄房屋倒塌，唯独我的村庄安然无恙，大家才知道是大家保护树木的好处。从那以后，村里人更珍惜村庄周围的树。
去年回去看到村里五棵神树都被林业部门挂上了保护的牌，并编了号，最大的山神树年龄是大约2000年，我不知道是怎样推算出来，但这五棵树一直守护着村里一代又一代的人。
如今，生态文明建设让每个人都知道对生态保护的重要性，对于我们的孩子我不能再用神的说法给他们讲保护每棵树的重要性，只有用科学和生态思想给他解答。
在几十年的下乡中，让人感受最深的是所到之处，过去寸草不生的地方被树林覆盖，新鲜的空气让人心情舒畅，硝烟弥漫的大工厂，污染企业被淘汰新的工厂内鲜花盛开，到处都蓝天白云。山绿水清，成群的鸟儿对过往的人不再有戒备心，消失很久的野生动物又开始出现，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美丽景象真实展现在每个人的眼前。我对过去所作所为深表遗憾，对家乡人保护环境的做法给予最崇高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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