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长天拉着架子车,放上梯子,拿着镰头秆和绳子,到地里拾柴火。
父亲爱烤火,门前有火就能坐主人,来说话的乡亲就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快到年下,弄点柴火准备蒸馍,那是很费柴火的。我告诉长天我们今天干活的意义。
柴火多的是泡桐。长得年份多了,就有一些干透的树枝,扳掉有利于来年的新发。我们劳作的时候,我告诉长天,泡桐性烈,烧的时候啪啪有声,迸到衣服上会烧个洞,但却是制琴之料。他说焦裕禄曾经在兰考发动群众广植泡桐,我点头。他思考了一下说,焦裕禄比他爷爷大十来多岁,他们那个时期的干部都那样吗?我说,极少例外。都是公仆,不摆谱,不是老爷,都不富有。
有个别的柿树上有更好的干柴,他猴爬般上去,很快就弄好些。我在下边收着,架子车越来越高了。柿树最高处还剩了一个柿子,风吹不掉,鸟也没来叼它,早先的那场雪也没冻坏它。长天小心地把它纳入怀中,他说拿回家让它自然红软了让他爷爷吃。这柿子风雪历尽,滋味好。
他问我小时候的申洼村是不是这个样子,我说是,也不是。山川地形大体没变,面貌结构却彻底改变。田野庄稼布局样式基本没变,人心所向已完全改变。他问是变了好,还是不变好?我说不可一概而论,不管好不好,谁能挡住改变呢?人们抱怨着,谩骂着,社会照样发展着,还有谁到最后能不顺应变化呢?
我们遇到不知是谁下的网,已经兜住了一只麻雀,他自然过去解救,充当了好汉的角色。他爱抚地摸着麻雀光光的羽毛,尖尖的嘴,他拿麻雀的身子在他的脸上滑动,说很美。他告诉我要回去向他三个姐姐炫耀,说完全是他的捕捉,别让我出卖他。我笑而不答。他玩着玩着,那麻雀趁他不注意,“嗖”地冲出去,飞高了。他说也好,反正已获得自由,它本来就该属于高处的。我说它要是再碰到网上怎么办,那就受二茬苦了,被下网的人逮住,那一定要拿它下酒的。他犹豫了,说我们不走,在这等,一直等到下网的人来,不行给人家掏点钱,反正得把麻雀放了。我笑了,说我们一周才回来一天,其它的日子你怎么办?他不语了。我说麻雀被吃未尝不是命运,它生来也许就是被吃的。你看马征战沙场,牛耕地拉车,现在命运沦落,不都成了饭桌上的一道菜吗?他说能不能等牛马自然死了人再吃,我说那样就不新鲜了,必须生杀。他瞪大了眼睛,他没见过生宰牲畜。
一棵大树上有一个大大的鸟窝,是用干树枝的垒成,光那鸟窝的柴火,能装满两篓子。他说不上这棵树了,不想惊了那鸟。我说鸟不是没在窝里吗?他说我们上去,一定有干柴落在鸟窝上,鸟回来一定会吃惊是谁的破坏或造访,心里会不舒服。现在是冬天,窝里没有鸟蛋和小鸟,如果夏天,伤到它们是很可能的。我点头。小家伙,夏天我们会到树上弄柴火吗?他太专注了。
他问我小时,冬天的星期天干什么?我说滑冰玩雪吃冰凌,在冰面上推桶箍或打陀螺,女生们在上面跳皮筋。他双眼闪光了。我赶紧回到正题,说我那时也得担着篓子来地里拾玉蜀黍茬,回去烧火热猪食,和咱们今天的工作性质一样。他说明年他大学放假要把我童年玩过的游戏都玩一遍,我说你可以试试,但一代有一代的童年,你不用羡慕我,将来你的儿子兴许羡慕你的童年呢!
梦竹打电话让我们回去,说有亲戚来看她爷爷了。看好车已满了,我们把车用绳子拢好,长天拉着,我在后面跟着,正如当初我和父亲的那样。
我们到家,梦竹在给爷爷洗衣服,梦兰在帮她婶婶淘麦。梦燕在饮牛,一旁的小牛蹦得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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