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录

失眠录

他在翻来覆去扯着被单滚过大半张床后终于作罢，想来是不大可能再睡着。索性坐了起来，摸着手机一看，是半夜两点。外头还黑灯瞎火的，怪安静，连声狗吠也没有。

最恨得这种没来由的失眠，明明坐起来也有点迷糊，躺下去硬是睡不着。枕头就和浸湿了的棉絮那样硬，床板也跟钢做的似的。

明天还有会呢，他喃喃自语。旁边并没有人。他决定倒下努力睡过去，但依旧尽不如人意。

他今年大三，在小公司里勉强混个实习生，工资不高也就当锻炼。平时一周去个好几天，一月下来两千多他也高兴。想说第一次发工资那会儿，他招呼几朋友下大排档去了。那儿水煮肉片还真挺好吃，东西点得不多，就哥们三四个，酒倒是喝了些，最后醉醺醺的被他们搀着上了的士。

酒量不好对以后职场可没什么好处。他似是在梦里嘀咕着。

在那种广告设计的小公司里，他没什么活儿，能帮那些正式员工打打下手算是不错。偶尔还能看他们的策划书，出点新主意。你说这没毕业的学生，老板也没打算重用，到底是等了毕业再说。那群老员工们都各有一套说法。

明天要开会呢。这头一回励珂让我帮着一起做项目，明天可不能出差错。

哈——姆

可能这会困了吧，终于。

他倒下去睡着了。

01

第二日。他把闹钟摁掉后发现背湿透了，估计是最晚没睡好。

嗯姆——

他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手攥成拳头举上天的时候好像突然就充满了力量。他总是用这种方式鼓励自己。毕竟还大学生呢，未来路还好长。

他的肚子里像就住着一个掉了一些牙的垂丧老人，总是叽哩咕噜对自己说那些老生常谈的话。不会是老了吧……诶，想什么呢？

他把头狠狠砸在枕头上，再让头发埋在枕里一会儿，他就真的起床了。

先是踏上拖鞋火急火燎地冲去厕所。刷牙，漱口要漱个三遍，他接过水龙头的水抹把脸，剃干净新蹭上的胡须，再用干净的毛巾擦干，顺便还照照镜子。经过那么几个不安稳的晚上，已经有淡淡黑眼圈了，眼袋也深了。他再用清水洗了把脸，反锁上门。

里面传来水从花洒流落地的声音，温热的水顺着身子淌下去，再慢慢流到排水口。水温柔得像是在亲吻他的每一寸皮肤，很软，也很舒服。夏天洗澡总是件舒服的事儿；尤其早上。等他拉开浴帘往外看的时候，镜子已经蒙了层水雾，大夏天的他还是改不了开浴霸的习惯。暖橙色灯光下，那些热气就如游丝一般浮着。

简单换上衬衫牛仔，他拉起沙发上的背包就出了公寓。

公交站旁边总会有一些顶着大伞买早点的阿嬷，他拿了两个糯米团和黑豆浆，等车的空头撕开包装袋吃了，再啜几口豆浆。

因为来得早那些豆浆都还热乎着。早上的太阳很温柔，像是特意留给这些刚开始工作的小子的，橘色金色的光小心铺展开，覆盖了大半边天，云也都透着几缕金光。

想等到车上吃就难了，人那么多。也不知道这话对谁说的，应该是自己吧。唉，也真是…他又开始和自己犯上了。

迅速吃完后，他把包装袋和喝完的豆浆一起放进塑料袋里，仔细打了个结，再走到不远的垃圾筒那扔了。他不紧不慢拿出纸巾抹了把嘴，公车应该过会就来……

冲进电梯的时候汗就止不住地往外冒，额头上咸津津的，总感觉汗要落在领口上；背上的汗多，棉衬衫贴着汗觉得很不舒服。

他不喜欢呆在人多的地方。

一同挤在这个电梯里的人都去往大厦的不同楼层，因为人多，拥挤着，里面空气不见得好，也就头顶上自顾转着圈的小风扇起了点改善作用。

打完卡，8:28。就差一点，幸好！他松了口气。

他先绕道到食品间，就在卫生间边上。这设计格局的人真是有问题，同事加热饭的时候该多没食欲啊。 他一拍脑袋：完了，嘀咕又犯了……

他用玻璃杯接了水，拿了抹布简单把办公桌清理好，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02

可以说，他是个无聊透了的人。前女友是这么说的。

分手的时候她还闹闹嚷嚷的：XXX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我两年青春都白砸你身上了，你怎么不去搞搞社团，打零工也不错啊……周末就只会和你那几个破哥们鬼混。我受不了了！我们好聚好散。

她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感天动地泣鬼神，扯着嗓子像要把这两年心理上的委屈全都泼洒出来。他现在想来，那些大声的谩骂、讥讽好像还嗡嗡的充斥在耳边。

他没毕业也没资本，总爱犯嘀咕，没酒量，就拿着点过去校电台主播的风光，声音是不错的。所以在电话里的时候，叫他来面试的人对他还是挺有好感。面试这关轻松过了，简历清楚，专业也挺对得上号。但看人要时间，熬过了头三月就能转正。

他想找些东西打发刚打完文件休息的空当。脑子总空荡荡的，时间就过得挺慢。

对了，周末约了高中舍友去海边喝酒，是老周，他们有半年没见了。虽说都呆在这城市里，可它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每天家、公司、固定用餐的餐馆三点一线，周末还会随处走走，可想要碰上个把熟人也怪难的。高中毕业了后，好像大家都变懒了，愈发的不爱出门。这是要宅出病了。

03

他决定懒一回。他去公寓边的超市买了一桶泡面，带上泡椒凤爪，火腿，皮蛋，花生米，还有罐装啤酒。

吱呀的一声，他推开门。公寓内很安静，灯还没开的时候就钟在嗒，嗒，嗒，嗒慢慢走着，像是挨了病临死的老汉，一瘸一拐的，都没再喘口气。他手扶着内门换下鞋，冲洗完双手就进了厨房。

今晚他决定煮泡面。

先是支起锅，加了水和一些花生油，等水开了后，他把面放进锅里，拿筷子搅开。水不多，因为调料也不多，怕味道淡了。

他撕开小包装袋把原带的材料都加完后，简单搅拌。过了一会儿，关上火和煤气，再把面倒在里边红外头黑的大瓷碗里。他把火腿掰成小段，撒一些捣碎的花生米，皮蛋简单切过放进去就好。凤爪是要放平常装凉拌海带的小碟里……

他把快速面端到餐桌上，也顺带着开了电扇，手指轻巧地扣进易拉罐的环一拉，咕嘟咕嘟喝上啤酒了。

喉结的起起伏伏表现出饮食者对它的感受，啤酒进肚的时候快感都融了进去，带着那些无端故事沉到了深渊里去。可能就剩了一个词：爽快。

这晚餐氛围还真是不错，他想着。面很香，因为认真地加了很多调料，使得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想起那味道，想象着…从铁锅慢慢腾出的蒸汽，面汤鲜亮诱人的颜色，还馋他不停地咽口水。

怎么说，他还是挺会犒劳自己的。

临睡时翻开村上春树的新书，里面有句话他很喜欢。

“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着平凡的生活，坐坐公共汽车，漫步目的地散步，在附近的商店里买买萝卜和大葱。”

夜深了，不知道隔壁的猫睡了没？

从天黑到天黑，特别短的故事。

这里故事是十五岁时写的，散散漫漫的文章，文笔思想甚青涩，再读后不免羞愧，却仍想发来。且望诸位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