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阁里问乾坤

作者: 澧之谣 | 来源:发表于2018-05-13 16:30 被阅读44次

    文/澧之谣

    一枝阁里问乾坤

    “得少一枝足,半间无所藏。孤云夜宿去,破被晚余凉。

    敢择余生计,难寻明日方。山禽应笑我,犹是住山忙。

    身既同云水,名山信有枝……君能解禅悦,何地不高峰。”

    我有一蓬茅舍,逼仄,狭小,如蜗居,似燕巢。明末清初的画家石涛在金陵的寓所,便是紧邻长干寺的这样一个小草屋,他给这个小草屋取了一个别致的名字——“一枝阁”。

    “一枝”的名号,来自于《庄子•逍遥游》中“鹪鹩巢于树林,不过一枝;偃鼠饮于河,不过满腹”之意。庄子以为,天地浩渺,人不过是匆匆过客,相对于亘古的宇宙而言,人生只不过是倏忽的一瞬,行走在人世间,所居“一枝”足矣。

    “一枝”的空间并没有限制石涛卓绝的哲学智慧,在这个逼仄的草屋里,石涛悟出了“君能解禅悦,何地不高峰。”的道理。草屋小,小的只是外形;只要人的心胸不小,便能容下乾坤。

    品读《生命清供》,今天是第十三章——《乾坤草亭》。草亭问乾坤,反映的是一个人在困境中的精神突围,心灵的参悟足以冲破任何物质上的束缚,心怀天下,则天下皆为我所有!

    明代艺术家王世贞家中的“弇山园”里有一座小亭,匾额上书“乾坤一草亭”;元代画家吴镇爱独自泛舟于湖中,戏称自己是“浩荡乾坤一浮鸥”;唐代禅师船子和尚泛舟三湖九泖,曰:“宇宙船中不管身”。

    这其中对生命的宇宙的参悟,与石涛的“一枝阁”相似。在这里,“草亭”“浮鸥”“小船”是人的一只眼,是心灵的一扇窗,万千世界,沧桑变迁,全在眼里,尽在心中。狭小的空间束缚了人生的自由,宏大的心胸吞吐着茫茫宇宙的风云。高莽与短暂,绵延与狭小,就这样呈现在你的眼前,这是一种淡淡的忧伤,也是一种沐发向阳的从容,还是一种沉着痛快的格调。

    “云山淡含烟,万影弄秋色。幽人期不来,空亭倚萝薜。”在元代画家曹云西笔下,人在寂寞的黄昏独自等待,宁静与幽寂中,萝薜盘旋,一派盎然。在这狭小孤寂的亭子里,画家品玩的不是友人不来的失落,而是黄昏秋色中绿萝的活力。

    “亭子长松下,幽人日暮归。清晨重来此,沐发向阳晞。”在元末明初画家倪云林的笔下,空寂的亭子是他品玩日落日升的苍凉与勃发的窗口,逝去与归来往复,昏暗与光明更替,站在这浩瀚苍穹之下,还有什么是值得纠结,不能放下的呢?

    “一枝”“一亭”或其他,重要的不是外显的物质形态,而是人的强大内心。中国人说,人为五行之秀气,兼具金之刚强,木之耿直,水之柔弱,火之热烈与土之朴实。我们所生存的这个客观世界本是没有任何灵性的,因为有了人的存在,将自己的主观情绪外化在了客观世界之上,世界才变得如此可爱。

    心是主宰世界的根本,狭隘或是旷远,脆弱或是坚强,渺小或是广大,都在人的心里。

    清代诗人张潮将人的境界分为三个层次:牖中窥月,庭中望月,台上玩月。

    从窗户到庭院,从庭院到高台,感知生命与宇宙的视野越来越广阔;从窥探到眺望,从眺望到把玩,思考生命与宇宙的态度越来越主动。

    “台上玩月”的境界,是一种超凡脱俗,绝世独立的境界。为自己的心灵筑一高台,则可以临风揽月,则可以俯瞰沧桑。一亭固窄,吾心阔之,则日月晦朔皆为吾所有;一枝固小,吾心大之,则乾坤沧桑皆为吾所纳。

    石涛说:“消遣一枝闲拄杖,小池新锦看跳蛙。”在逼仄的空间里,照样可以高台玩月;在狭小的一枝上,如何不能探问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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