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委会主任王大娘是个小脚女人,戴副眼镜,平时穿着打扮,总是干干净净的,说话干脆利索,一看就是个识文断字,有点文化的人。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叫全职妈妈,那时叫家庭妇女,而且,好多家庭妇女都没上过学。要不,怎么让她当居委会主任呢。
她有一个儿子、俩个闺女,老头前些年病故了。她的三个孩子长的都非常好看。尤其她的俩闺女漂亮的很,大眼睛,长睫毛,鼓鼻梁,樱桃小嘴,再配上一对小酒窝和白皙、滑腻的肌肤,窈窕的身形,典型的东方美人!虽然那个年代,清一色的蓝衣蓝裤,仍然难掩其出水芙蓉般的美丽。
或许,王大娘正是因为这一双东方美人,亦或许是因为有点文化,再或许是因为居委会主任这个头衔,总之,她每天看上去总是精神饱满,干这干那的,不是组织学习上级文件,读报纸,就是组织大扫除,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不,这些日子,上级又给她安排了非常重要的任务,组织动员适龄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她比平时更忙了,挨家挨户做工作,讲政策,对落后分子,还采取熬鹰策略。任务完成的很好,适龄青年陆陆续续的都走了。
可是,没过多久,大伙突然有了新发现!咦!王大娘的大儿子没有走,那么积极的她,应该带头让自己的大儿子下乡才是。人们开始私下议论,且愤愤不平,这叫怎么一回事呢?!哼!后来人们又发现,她的大儿子非但没有下乡,而且还找到工作上班了,在一个建筑队当架子工。哼!架子工有什么了不起的,玩命的工作罢了,谁说不是呢,那活的确挺危险也挺辛苦。你没看她大儿子下班回家总是灰头土脸的,还好喝个小酒,大概干一天活累的,拿酒解乏吧。
但时间久了,人们自然也就把这个事情渐渐的淡忘了,只是有人说,在某工地上看到她大儿子在架子上干活,已经身轻如燕了。
转年又到了动员适龄青年下乡的时候了,人们好像学乖了,紧紧的盯着王大娘的行动,因为她的大女儿也到了该下乡的年龄,她好像猜透了人们的心思,不再出头动员,整天默默的,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这一年,又走了一批知识青年,和往年不同的是这一年多了一些身体有病留城的知青,王主任的大女儿也在有病留城的那部分知青里面。这在人们的意料之中,但人们不知道她大女儿得的什么病,人们好奇,四处打探,终于有人打探到了,‘’美尼尔‘’,什么?‘’美尼耳‘’,就是一种耳病,不发病,好人一个,发作起来头晕目眩,能瞬间假死过去,很危险!当然不符合下乡条件。邻居里有当医生的这样给大伙解释,噢!人们心领神会了,人们开始佩服王主任了,她怎么想到的‘’美尼耳‘’呢?她的脑筋好使着呢。
在以后的几年时间里,这条街上出了好多‘’美尼耳‘’知青,谁愿意远离父母,到乡下去呢?很少、很少的人,这好像扯远了……不说吧,咱还是说说王主任一家人的事吧。
对了,这以后王主任的大儿子结婚,娶媳妇了。要说她大儿子结婚在当时也算简朴的,没有大操大办,只是周围邻居每家一碗捞面,几块喜糖,院门口贴上双喜字,儿媳妇就算娶上门了。儿媳妇不算漂亮,也不算丑,一般人,可要是和那俩小姑子比,差距可就大了去了,没办法,王主任大儿子一个架子工,能娶上媳妇儿就不错了。
那时候年轻人结婚大多没有婚房,王主任大儿子也不例外,她们家原来四口住里外间,把里间腾出来,简单布置一下,就权做婚房啦。俩小姑子和哥嫂还有婆婆住在一起,难免会有矛盾,但仍然是人民内部矛盾哈。然而,人民内部矛盾也有难于调和的时候。
有一天早上,矛盾终于爆发了!此刻,人们还在梦乡里,蒙蒙笼笼的听见有人好像在吵架,而且声音越来越大,继尔,噼里啪啦动手的声音也传入人们的耳膜,再后来,人们听见木楼梯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战事在升级,好像从屋里一直滚打到楼梯上,人们睡不着了,纷纷披衣蹬鞋,睡眼惺忪的从各自的屋里走出来。好嘛!原来是王主任的俩宝贝闺女和她的儿媳妇撕打在一起!这是为嘛呢?刚结婚的新媳妇儿,蜜月还没过呢!大伙赶紧给拉开,费劲着呢!女人打架互相抓头发、挠脸,好不容易才把她们的手掰开,嫂子的脸上有几道血痕,俩小姑子的脸上也有打架的痕迹。
‘’呸!不要脸!‘’,嫂子不依不饶,‘’呸!你才不要脸呢!‘’,俩小姑子也不示弱,‘’都少说俩句吧!这是为嘛呢?好好的一家人。‘’,有邻居在劝解,嫂子一听这个,就对邻居们说:‘’哼!大伙给评评理!有这样的吗?!我们俩口子睡觉,俩小姑子扒门缝偷看,多不要脸呀!‘’,‘’谁看了!谁看了!你才不要脸呢!破鞋玩意!‘’我破鞋?你养汉子‘’双方你来我往,吐沫星子四溅,好一番唇枪舌剑!人们越聚越多,都在当看客,古今如是!
这当口,王主任在大儿子的搀扶下,从屋里走出来,哭泣的说道:‘’你们还有完没完啦!成心想把我气死哈?!‘’双方此时安静下来了,王主任这时却爆发了!‘’作孽呀!丟大脸了!我拉扯你们容易吗?!呜呜呜……我后悔呀,早知道你们这样,还不如送你们上山下乡去了!我太自私了!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吗?!呜呜呜……‘’。
人们开始同情王主任了!一个女人也不容易啊,拉家带口的。‘’算了吧,别哭了,再把身体哭坏了不上算,也不是什么大事,让小姑子给嫂子赔个不是不就得了?‘’王主任听大伙一说,寻思寻思,可也是啊!俩个大姑娘早到了出嫁的年龄,谁没做过姑娘呢?她们只是好奇男女之间那点事罢了,要是老头子还活着就好了!唉!王主任想着,闷头又转回屋里,人们也渐渐散去了。然而,这件事,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大概像一粒石子投入水中后泛起的小小涟漪,终归会归于平静。
再以后,知青掀起了返城的高潮,王主任的一双女儿,也成了待业青年,被安排在街道纸盒厂糊了几年纸盒。再以后,也嫁为人妇了。王主任后来因为身体原因也不干主任了。
又过了若干年,王大娘得了一场大病在医院治了半年,也不见好转,儿子、儿媳妇便把她接回家找老中医继续治疗,吃汤药,扎针灸,临终的时候,身上还扎满了银针,骨瘦如材,不忍目睹。
那是一个‘’斗私批修‘’!狠斗私字一闪念的年代,是一个禁欲主义盛行的年代,是一个你穿着打扮都要统一的年代,但私和欲怎是说禁就能禁的了的事情呢。还是不斗了吧!还是不禁了吧!把它们关在笼子里,不使私和欲过度膨胀!我看正好!你说呢,我的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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