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四）

四.

柏玉脚程快，快到校门口时高瑞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就没有一点对队长的尊敬，高瑞愤愤地想。

埋怨归埋怨，有这个队友还是让人钦羡的，组队两年间，他这个队长沾了不少光，外出任务时也少有受伤的时候。

要不是这小子不喜社交，在学校里绝对是一手遮天的风云人物，高瑞跟邵明偶尔这么夸赞柏玉。指望柏玉因为赞扬而出现类似感激、害羞的情绪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只会木着脸朝他们点点头，大意是他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其他二人在这个时候都觉得这家伙还是有点幽默感的。

这个时节天气刚开始转凉，校园里高大的梧桐树开始有枯黄的叶片坠落下来，踩过的时候发出枯叶特有的“滋啦”声，干燥又温暖的质感。

柏玉快步走在路上，宽大的衣襟被风吹得鼓胀，这种凉爽宜人的天气使他的情绪莫名变得愉悦起来。刚刚那场任务中，狐丘的鲜血还在他身上隐约发出腥臭，得赶快去洗个澡。

前方有个黑色的身影迎面走来。

一步，两步。

两个人都目不斜视。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盛璃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丝腥臭味，嘴角微微抿了抿。

柏玉莫名生出一丝烦躁，加快脚步奔向宿舍。这种天气刮风的天气真是讨厌。

还没走出多远，他身后传来一阵轻呼，顿住脚步回头看去，那卧地的黑色身影旁很快有一小群人聚集过来，脚尖还没经过思索就往后偏转，这瞬间已经有人抱着她匆匆而过。他停在那里，目光盯在那阖目的脸上。

她的眉眼，她的嘴角。

她的发梢被光斑温暖地点缀着，有几缕软软地在空气中晃荡着。

已经看不见那匆匆而去的身影，意识瞬间抽离后终于又注入躯体。疯子，他回过神来暗骂自己。

在密林里的时候她就站在几步开外，那双眼睛一贯是平静的，有没有一瞬她也投过来一瞥？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像是要抓住什么又无力地摊开，不要去想。

那件事过去了这么久，他们还是带着恨意铭记在心。谁都没有再提起过，就好像从未发生，从那天起他们再也没有私下见过面。

他们都那么骄傲，选择将这桩秘密将烂在心底，这是他们无需讨论就达成的唯一的共识。

少年苍白的手指拂过额角，有些恼怒地将额边的碎发压向两鬓。他责怪自己又在胡思乱想。

高瑞回来的时候邵明已经饿趴在地上，这家伙倒是能吃，那么小的个头也不知道粮食能塞哪里，他偶尔会有这样的疑惑。

柏玉刚洗过澡，双手插兜站在窗前发呆。细小的水珠从他的发梢渗出，一滴滴缓慢的划过白皙削瘦的侧脸，沿着精致的锁骨曲线落进衣襟。

邵明早就有点不耐烦，见高瑞回来连喘口气儿的时间也不给就把他往餐厅拖，柏玉像往常一样默默跟在后面。

三个人坐定之后一番狼吞虎咽，顷刻之间杯盘就见了底。柏玉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雪白的手绢，在旁边两人轻蔑的眼光中淡定地擦了擦嘴角。

邵明推开面前的餐具，将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问高瑞：“季末考核组队的事儿您老考虑好了没？”

高瑞皱着眉头：“老常他们我是不指望了，冯舒昨天还问我来着。”

邵明一拍桌子：“冯舒？！你不担心这小子被吃了？”他瞄了瞄一旁的柏玉，在对方阴森森的目光里缩了缩脖子，“她那眼睛瞅这家伙时候那可是冒绿光呐，不行，我不放心。”

他大义凛然地拍拍胸脯，甚是豪迈地向高瑞夸口：“还是老常那边稳妥，这事儿交给我了，你们没什么意见吧。”

柏玉的眼神已经寒光闪闪，这小子真不怕死，队长在心里夸奖这条汉子。

“我不同意。”柏玉丢下这句话，起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