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恋之苦涩
我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他搬过来一把椅子，和我坐在一起聊家常。我第一次感觉到他像一个长辈，或是一位年长的好友，而不再是严厉的中学老师。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出国以后准备学什么专业啊？”
“嗯…我想学艺术，尤其是电影音乐方向，毕竟我喜欢。”
“还真行，艺术适合你。人最重要是找到自己适合的道路。”
这席话让我出乎意料，这位幽默又古板的老头，常常在班里鼓吹“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考不上好大学，不如回家卖红薯”的理论。而此时，却变得开明起来。
原来有些长辈并不是真的迂腐刻板，他们其实什么都明白。年轻人总是激进的评头论足，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一切从实际情况出发，才是真正成熟的人。
聊到艺术这类话题，我开始口无遮拦，那少年般的狂妄冒出来了。我和他讲中国电影，妄评第五代导演“张艺谋”“陈凯歌”。
我们一老一少越聊话越多。我侃侃而谈，口若悬河。回头一望，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杨洁此刻正站在办公室门口，她刚刚下课，双手抱着课本，在门口望着我。
我们目光交错，仿佛透视到彼此的心里。我低下头，沉默不语，生怕被班主任察觉到。
杨洁故作镇定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翻阅备课的课本，她看我的眼神已经非常不自然了。
还好班主任比较木讷，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异样。他和杨洁打趣：“杨老师，咱们刘稀玉马上就要转学了。我正和他聊呢，以后准备往艺术方面发展，没准多年以后真成了知名大导演。”
办公室的时间停住了，只有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
“哦，那挺好啊。”她抬起了头，谈谈地说：“祝你梦想成真！”
这几个字像刀片一片，割着我的心，我的心里酸溜溜的，眼泪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儿。
“谢谢杨老师。”我抑制住翻滚的情绪，闷声说 。
我们面面相窥，相隔不过一米的距离。 我想告诉她我不舍得离开她，我想聆听她的心声。我的心早已波涛澎湃，却不敢说，不能说，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一肚子苦涩咽下去。
她避开我的眼睛，我能感觉到她在克制。如果不是班主任在这里，我们也许早已拥抱在一起。
我感到阵阵眩晕，想要离开这间办公室，它让我感到窒息。我和班主任说：“老师，我先回去上课了。”说完，迅速地往教室跑。
隐隐约约听见身后班主任的声音：“这孩子，还是这么慌慌张张，还没说完呢，就跑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杨洁会怎么和班主任演戏，我已经控制不住了。回到教室，我一个人望着窗外，默默流泪。
我的脑子里不断重播她说的那句话“祝你梦想成真！”这是她的真心话吗？她是怨我还是作为老师的祝福？她对我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下课后，我约上同学去操场打篮球， 光着膀子全场来回奔跑，试图通过大汗淋漓，挥洒青春期过剩的荷尔蒙，来麻痹我的大脑。。不经意间抬起头，我望见杨洁站在教学楼的窗户前，远远地望着我。
我像丢了魂一样。不知道何时开始，我变得忧郁，安静，温柔，讨厌喧闹。
放学后，我独自一人走出校园回家。一路上胡思乱想，周围的一切通通与我无关。不知不觉，已到家门口。
“刘稀玉！”我耳边响起了杨洁的声音。我恍恍惚惚，四处张望，以为是自己的臆想。
然而，我却看到杨洁孤单落寞的身影。她一脸幽怨，原来她一直在家门口等着我。
我感觉心都要化了，飞奔到她面前，一把搂住她。我们不顾一切的拥吻，似久别重逢一般，似有有什么天大的委屈。
我闷声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都是你不好！你干嘛这么任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已经红了。
“你不是祝我梦想成真吗？”我的心变得像玻璃一样易碎，眼泪流了下来。在我的记忆里，上一次流泪，还是在孩童时期。
“我祝你以后想起来，曾经有个又傻有笨的女人被你骗了！”她歇斯底里地对我喊道。
“我的错！我的错！可我没有骗你！”这一次，我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我是个任性只顾自己快乐的混小子。
人这一生会和很多人相识，也会和很多人分离，没有结局的故事太多了，或者说结局不过是一个故事罢了。茫茫人海，青春短暂，千万分之一的概率，遇到你喜欢的人，恰好她也喜欢你，这本是上天赐予的。可是感情的事，就是在玩火。
她说：“你不好，我也不好。你有错，我也有错。我们都错了！”
她本应享受着和煦的春风，明媚的阳光，光明正大的恋爱，受到所有人的祝福，她的人生有一万个理由不必与我有任何瓜葛。我们都错了。爱情本来就是错的，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酒喝，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有可无的东西，却吸引着年轻的我们，前仆后继的往里面跳。
我们格外珍惜剩下了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她拉着我前往商业步行街，说想给我买些衣服。
我换上新衣服从更衣室走出来，她仔细的打量，整理我的衣领：“帅呆了！喜欢吗？”我四顾环望，看见周围全是女士在试换衣服，一脸疲倦呆滞的男友都在外边拎包结账。
我心里的大男子主义冒出来了，感到羞愧。我说：“我要给你买衣服！”
“你有这心就行了，你这么小，还没有上班挣钱，以后你赚钱了再给我买。”
“不行，我就要给你买！”
我们争论来争论去，最后她妥协了。挑来挑去，她选择了一顶女式的太阳帽，花了三十多块钱。
我们从没有吵过架，也没红过脸。我生性似火，她却像水一样平和柔软，任我如何火急火燎，好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水里，微微泛起涟漪，然后晓然无声。
我们游遍了这座城市所有的公园，游乐园，我们像两个孩童一样坐着旋转木马，对着傻笑。坐着草坪上一起看着朝阳，一起看着黄昏。
她带我参观她的大学，她的教室，她的宿舍，绘声绘色的和我讲起大学的生活，一脸怀念神色。
我问：“成年人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她说：“…嗯…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吧，就会发现很多事情都很无奈。工作的时候，会和同事有矛盾，回到家里，家人又不理解你，朋友呢，也不像小时候那样纯真。其实挺不想长大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平常心将生活过好吧。”
“那我呢？我在你的生活里是什么？”我接着问。
“你…你是一场意外…”
晚上，她提议去KTV唱歌，因为知道我是个超级麦霸。我拿着话筒，四大天王，周华健，任贤齐轮番唱，她坐在一旁笑盈盈地听着。她点了一首英文歌“Unchained Melody”，让我唱给她听。
“oh, my love, my darling I’ve hungered for your touch along, loney time…”
我让她唱，可她就是不唱。我有些调皮，扑在她身上，咯吱她，强迫她唱。她被我咯吱的哈哈大笑，眼泪都出来了：“求了你…住手！我喘不过气来…我什么都听你的行吗…”
那间KTV有一项特色服务，加60元钱全程将客人唱的歌录在一张光盘上，以作纪念。我兴致勃勃地唱歌，全然不知歌已经被录下来了。 等我们走的时候，服务员将录好的光盘送了过来。
我脸都绿了，问：“这…这是什么？”
“你都录下来了？”我欲抢过光盘。
她将光盘紧紧捂在自己胸口：“这是我的，你送我的礼物！”
“可是我唱的很难听啊，发挥都不稳定！”
她沉默良久，说：“你要走了，我们也许就要分开了，我想留个念想…”
我沉默了，她也沉默了，这个房间刚才刚才欢歌笑语，现在好似冰窖一般。
我握住她的手：“咱们在一起这么开心，不分开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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