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我们上小学的时候，庄里人多的怕人，足足有三四百，街畔上阳仡佬、一群晒阳阳，捉虱子，讲古朝的白脑老汉汉，张口闭口那二年。高兴处，牙一疵，蜡黄的污垢着在为数不多的几粒老牙上，我们叫豁牙漏气。白沫子在嘴角越积越厚，手一揩，在老布鞋底子上刮一刮，脖子上解开旱烟枪，铜烟锅在烟袋里来回掏弯，用手压平，洋火扑哧一声点上，袅袅香味，引来孩童无数，谁说烟味儿对娃娃有害，庄里闻着烟味儿长大的赤犊子娃娃，一个个都成了煤贩子，在外面住大房，开大车，做大款，养女人的也有，那才是烟熏的过头兰。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烟洞上青烟直冒，那个时候碳便宜，庄户人家也烧不起，都是干柴，干柳稍儿、干柠条、向阳花杆子，烧出来的烟都是青的，和云彩一样好看，那时候谁打异样，现在想见也见不上了。婆姨们嘴都碎，高喉咙大嗓子双手叉腰站在脑畔上骂和尚小子男人，驴哈的娃娃，婊子养的队干。烧火做饭养儿抱蛋是他们一辈子的职业。
伙食不好，为难了做饭的婆姨，乡下人不吃早餐，一天两顿饭，早上那顿，手巧些的婆姨变着花样做，洋芋擦擦、洋芋馍馍、洋芋条条，洋芋片片，变翻天再多个pang洋芋。不会变通的婆姨除了洋芋条条，还是洋芋条条，早上起来，二话不说，开始刮洋芋。到了晚上，和汤，钱钱饭，韬黍饭是老三样，韬黍饭调上腌韭菜是我的最爱，也是没办法的吃法，饭里没盐，实在没有饱感。家里人多的，二尺口大的铁锅，满满做一大锅，铁勺子刮在锅底得琅得琅的声音我听了二十年，婆姨们饭做好，双手在腰裙上一揩，一碗碗舀开，站在街畔上，扯开嗓子开始喊，娃-娃-老-子-的---吃饭了！满山的受苦人，都是娃娃老子的，谁家婆姨喊，谁家男人一声就能听出来，扛着锄头，慢悠悠的下山、上坡，进门一看，骂一句，又你妈比和汤，快吃死老子兰，女人马上反击，怨你给老娘没挣哈，猪肉鸡蛋拿回来老娘又不是不会做，老汉吼一声，悄娘比些，一场战争结束，婆姨们舀一碗圪蹴在灶火旁，吃上一碗赶紧停哈，怕娃娃和掌柜的不够吃，男人们端着碗转过一道峁峁，那里常能聚一群男人，拉拉地里的庄稼，骂一阵没球眉脸队干，说到激动处，筷子根儿在地上就开始比划，直到天黑的看不见，婆姨们吼叫着要洗家什，才四下散去。
晚上串门子的大多是地不多的二流子和村里大小当点官的闲人，往人家前炕一酿，鞋也不脱，先是逗一阵人家吃饭的娃娃，问，你往谁屁股吃了？孩子瞪一眼，往你屁股吃了！那你的嘴是我的屁股？娃娃们觉得说错了，赶紧改口，往我屁股吃了！那你的嘴就是屁股？急的娃娃不知如何回答，门一掼不理了！然后挑拨一阵人家婆姨汉的关系，山里上沟里哈乱说一气，婆姨们瞌睡的不行，就开始扫炕铺被褥，以示不满，串门人才悻悻而去，婆姨们边扫炕边骂娘，球毛厘四得不上，烟灰磕哈半道炕，拉灯睡觉，一夜无话。
这样的日子虽苦 倒也逍遥 现在人光景好倒是好 今黑了睡哈 明能起来起不来还两说着了 真怀念过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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