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少女情怀总是诗。在最美的年纪，爱上了一个人错误的人，将是一生的悲剧了。沁珠自己也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除了伍念秋，我想，沁珠不会再爱上别的人了。

伍是沁珠父亲的学生。沁珠要去北京上大学了，父亲不放心，伍也顺路，于是让沁珠和伍同去，也当有个照应。途中点滴的相处，让两人相识。于沁珠来说，也仅仅是相识罢了。于伍来说，却是对这个颇有灵气的小丫头动了心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沁珠入学后，受到伍的表白信。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对此不知如何自处，朋友素文却是从她的情态中看出了什么。沁珠现在虽是不大愿意对伍表示什么，但是却知道她已经陷到情网里去了。在这种情形下，朋友也不便多出主意，踌躇很久才说道：“我想你们两人一只脚已经陷入情海了，至于那一只脚，应当抽回呢，还是应当随着下去，我看就任其自然吧，如果要勉强怎么做，那只都是招徕苦恼的。”

不出所料，沁珠还是踏入爱河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在她满心欢喜的时候，伍念秋却是恳求她的原谅，并让她答应永远爱他。沁珠问明缘由，方知他已经结婚了，还有两个孩子。沁珠觉得像是被人从半天空摔倒山涧里去，而自己的傲性才让她保持那样的淡漠。若无其事地说：“这又算什么秘密呢，……也是很平常的遭遇！……”在伍看来，这是沁珠不爱他的表现，才看的那样平淡。

他们就这样分手了。

伍的妻儿在一两天内要到北京，他要求她去见他的妻，她很‘客气’地答应了。

暑假中，沁珠大病了一场。用日记记下了暑假中去见伍妻子的事。

日记中她提到：伍对她的态度更加热烈了。他提到了要和她妻子离婚，因为她知道了他们的事，很是吃醋，大闹了一场。沁珠拒绝了。伍依旧写许多诗寄给沁珠，沁珠也便只谈诗，装作不懂他的含义。伍的邀约，沁珠也拒绝了。他已有妻儿，而她不愿他们夫妻不和，但愿自己能逃出这个是非窝。

光阴飞快，沁珠就要毕业了。她留在了北京当一个教员。收到了来自伍念秋妻子的一封信，恳请她和伍念秋断绝关系。沁珠很委屈，也很心痛。大哭了一场后，终是决定和伍念秋决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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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绝后沁珠凄楚叹息：“自觉生来情太热，心头点点着冰华。”

沁珠自从和伍绝交后，她的态度陡然变了，整日活泼生动的举止现在成了悲凉沉默。伍伤害了沁珠的少女心，把一个生机活泼的她，变成灰色绝望的可怜虫了。

沁珠在一次开同乡会时，认识了同乡北大学生曹子卿，一个很有才干和抱负的青年。他们很交好。

如我们所想的那样，曹子卿爱上了沁珠。只是，沁珠的心思不如从前了。有一道伤疤，留在了她的心口处，已经结了痂，可是一碰，还会疼。曹对沁珠充满了热烈，而沁珠却只是用一种辛辣的态度任意发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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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常一起出游，曹子卿向沁珠表示了爱意，在沁珠生病的时候和她的好朋友一起轮流照顾她。心疼她的过去，愿意用自己的血填补沁珠破损的心。可沁珠不愿。

沁珠是矛盾的，她爱火又怕火。曹子卿的追求让她烦扰。

她说：“就是没有伍的那一番经过，我都不愿轻易让爱情的斧儿坎毁我神圣的少女生活，……整日做家庭的牛马，一点得不到自由飘逸的生活。我也永远不做任何人的妻。……况且曹也已经结过婚……像我们这种女子，谁甘心仅仅为了结婚而牺牲其它的一切呢？与其嫁给曹那就不如嫁给伍――伍是我真心爱过的人。曹呢，不能说没有感情，那只因为他待我太好了，由感激而生的爱情罢了……”

“既然如此，你就该早些使他觉悟才好！”朋友素文说。

“这自然是正理，可是我现在的生活，是需要热闹呵！他的为人也不坏，我虽不需要他作我的终身伴侣。但我却需要他点缀我的生命呢！……这种的思想，一般人的批评，自不免要说我太自私了。其实呢，他精神方面也已得了相当的报酬。况且他还有妻子，就算多了我这么个异性朋友，于他的生活只有好的，没有什么不道德，……因此我也就随他的便，让他自由向我贡献他的真诚，我只要自己脚步站稳，还有什么危险吗？”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物，沁珠。”素文说：“你真是很显著的生活在许多矛盾中，你爱火又怕火。唉！我总担心你将来的命运！”

曹向沁珠求了婚，沁珠没有应答。

曹终于因为沁珠复发咯血了，差点丢了命。珠只是一句“子卿只要你好好的养病，至于我们问题尽好商量。”仅仅这一句话，就将曹的半条命拉了回来。却终是许下了一个不能兑现的希望。

沁珠知道，这样也许不好，可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曹再次到来的时候，穿着一身戎装来和沁珠告别。他说要整装自己的事业了，要离开三四个月。为了方便联系，他为自己取了别名“长空”，并送了沁珠别名“微波”。

曹走后，沁珠不能安心入睡，写下了自己的心里想法。

我一颗损伤的心流着血；可是我更须在那旧创痕上加上新的刀伤。这对于我自己是太残酷了，然而我又没有明白叫他绝望的勇气。当然我对于他绝不能说一点爱情都没有，有时我还真实心实意的爱恋着他，不过不知为什么，这种的爱情，老像是有多种的色彩，好似是从报恩等等换了出来的，因此有的时候要失掉它伟大的魔力，很清楚地看见爱神的后面，藏着种种的不合协。——这些不合协，有一部分当然是因为我太野心，我不愿和一个已经同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的人结合。还有一部分是我处女洁白的心，也已印上了一层浓厚的色彩，这种色彩不是时间所能使它淡退或消灭的；因此无论以后再加上任何种的色彩；都遮不住第一次的痕迹。换句话说，我是时时回顾着以往，又怎能对眼前深入呢？唉，天呵！我这一生究竟应走哪一条路？这个问题可真太复杂了！我似乎是需要热闹的生活；但我又似乎觉得对于这个需要热闹的可怜更觉伤心。那么安分守己地作一个平凡的女人吧，贤妻良母也是很不错的，无奈我的心，又深感着这种生活是不能片刻忍受的。

唉，想起素文屡次警戒我“不要害人！”的一句话，我也着实觉得可怕。不过上帝是明白这种的情形；正是我想避免的。而终于不能避免，是谁的罪呵？！在我却只能怪上帝赋予我的个性太顽强了！我不能作一个只为别人而生活的赘疣；我是尊重“自我”的，哪一天要是失掉“自我”，便无异失掉我的生命。——曹，他也太怪了。他为什么一定要缠住我呢？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能给任何人幸福，因为我本身就是个不幸的生物，不幸的人所能影响于别人的，恐怕也只有不幸罢了！想到这里，我只有放下笔向天默祝；我虔诚地希望他，等他事完回来的时候，已经变了一个人就好了！

曹走后依旧对沁珠热烈追求，每日一封信，寄来了红叶，红豆等相思之物。还有一对象牙戒指。沁珠却觉得每收到一封信心里就多一份恐惧。沁珠不相信还有爱情，有也只是少数，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运气。

沁珠心里最根本的理由——我之所以始终不能如曹所愿，是在我俩中间，还不曾扫尽一切云翳，明白点说，就是曹，他还不是我理想中的人物。

曹回来了。他和沁珠去了陶然亭。曹看着林子的一片空地，对沁珠说“老实告诉你，这世界我早看穿了，你瞧着吧，总有一天你要眼看我独葬荒丘……”

曹我相信他现在是真心爱我。追求我，——这许是人类占有欲的冲动吧？——我总不相信他就能为了爱而死，真的，我是不相信有这样的可能——但是天知道，我的心是锁在矛盾的圈子里，——有时也觉得怕，不用说一个人因为我而死，就是看了他那样的悲泣也够使我感到战栗了，一个成人——尤其是男人，他应当是比较理智的，而有时竟哭得眼睛红肿了，脸色惨白了，这情形怎能说不严重？我每逢碰到这种情形时，我几乎忘了自我，简直是被他软化了；催眠了！在这种的催眠状态中，我是换了一个人，我对他格外地温柔，无论什么样的请求，我都不忍拒绝他。呵，这又多么惨！催眠术只能维持到暂时的沉迷。等到催眠术解除时，我便毅然决然否认一切。当然，这比当初就不承认他的请求，所给的刺激还有几倍的使他难堪。但是，我是无法呵！可怜！我这种委屈的心情，不只没有人同情我，给我一些安慰。他们——那些专喜谤责人的君子们，说我是个妖女，专门玩手段，把男子们拖到井边，而她自己却逃走了。唉！这是多么不情的批评，我何尝居心这样狠毒！——并且老实说就是戏弄他们，我又得到些什么？

“平日很喜欢小说中的人物，所以把自己努力弄成那种模型。”这是素文批评我的话。当然不能绝对说她的话无因，不过也是我的运命将我推挤到这一步：一个青春正盛的少女，谁不想过些旖旎风光的生活，像小萍——她是我小时的同学。不但人长得聪明漂亮，她的运命也实在好，——她嫁了一个理想的丈夫，度着甜蜜的的生活。前天她给我信，那种幸福的气味，充满了字里行间。——唉！我岂是天生的不愿享福的人。而我偏偏把自己锁在哀愁烦苦的王国里，这不是运命吗？记到这里我由不得想到伍念秋，他真是官僚式的恋爱者。可惜这情形我了解得太迟！假使我早些明白，我的心就不至为他所伤损。——像他那样的人才真是拿女子耍耍玩的。可恨天独给他那种容易得女子欢心的容貌和言辞。我——幼小的我，就被他囚禁永生了。所以我的变成小说中模型的人物，实在是他的，……唉！我不知说什么好，也许不是太过分，我可以说这是他的罪孽吧！但同时我也得感谢他。因为不受这一次的教训，我依然是个不懂世故的少女。看了曹那样热烈追求，很难说我终能把持得住。由伍那里我学得人类的自私，因此我不轻易把这颗已经受过巨创的心，给了任何一人。尤其是有了妻子的男子。这种男子对于爱更难靠得住。他们是骑着马找马的。如果找到比原来的那一个好，他就不妨拼命地追逐。如果实在追逐不到时，他们竟可以厚着脸皮仍旧回到他妻子的面前去。最可恨，他们是拿女子当一件货物。将女子比作一盏灯，竟公然宣言说有了电灯就不要洋油灯了。——究竟女子也应当有她的人格。她们究竟不是一盏灯一匹马之类呵！

现在曹对我这样忠诚，安知不也是骑着马找马的勾当？我不理睬他，最后他还是可以回到他妻子那里去的。所以在昨夜给曹的信里，我也曾提到这一层，希望就这样放手吧！

曹回去离婚了。他说：“神龛不曾打扫干净，如何能希冀神的降临？”带着愧疚，他还是和妻子离了婚。他也曾怜悯愧疚。但他觉得这是旧式婚姻的恶果。想到沁珠，他的心又一下子明朗了起来。然而，沁珠却觉得，更要保持冰雪般的友谊了。她不觉得有人真会傻到为了爱情而死，何况他还有事业。

红楼梦她最喜欢尤三姐，素文说她是和尤三姐一样的。然而，她不是尤三姐，没有柳湘莲。在她心里，也许曾经有过柳湘莲，然而已经有主了。她黯然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沁珠并不打算嫁给曹，在好友素文的劝告下，才让自己不那么固执。决定谈谈再说。

再见面时，沁珠显得很冷淡。这让曹的喜悦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曹伤心绝望，终是再次咯血了，住进了德国医院。沁珠很是慌乱不安，决定讲和。

终于，他们决定要订婚了。

而伍念秋却在这时刊登了《弃书》，他们以往所有来往的书信，这个消息，却成了压垮曹子卿的最后一根稻草。

曹子卿自杀了。他想要以此放开沁珠，给沁珠自由。却不知，他给了沁珠一个囚笼。终生的愧疚和悔恨将伴随沁珠一生。

“愿我的生命如火光的闪烁，如彗星之迅速。”这是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沁珠悲伤到不能自已，在朋友的劝告下才放弃了和曹同去。

在曹的坟前，沁珠说道：“长空，你生前爱的一枝寒梅，现在虔诚地献于你的灵前。请你恕我，我不能使你生时满意，然而在你死后呵，你却得了我整个的心，这个心，是充满了忏悔和哀伤！唉，一个弱小而被命运播弄的珠妹，而今而后，她只为了纪念你而生存着了。”

“长空，我誓将我的眼泪时时流湿你墓头的碧草，直到我不能来哭你的时候”。

对于曹，沁珠终身负疚。终是再也快乐不起来了。她的苍白的无名指上套上了枯骨般的象牙戒指。圈住了沁珠的的心，也圈住了她的余生。

时光总能消磨掉一些东西。沁珠终于不再如一潭死水了。然而，酒却成了她的伴侣。她人前热烈，人后安静而死寂。跳舞，游湖。在异性眼中，活泼的沁珠美丽动人。曹走后，沁珠不乏追求者。然而她总不能忘记曾经上演的悲剧。她许下了一个不能兑现的希望，竟让曹哀伤到自杀。

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袭来，毫无预兆的，沁珠就这样离开了。在她决定逃离这座灰城的时候。她的日记里的封面写着“矛盾而生，矛盾而死。”

“我这纠纷的生活，就这样收束了——至少我是为扮演一出哀艳悲凉的剧景，而成功一个不凡的片段，我是这样忠实地体验了我这短短的人生！……”

沁珠真的逃离了这座灰城，永远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沁珠这短短的一生，却是历尽了沧桑。我在想，若是没有伍念秋，沁珠和曹子卿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沁珠的人生是否也会有所不同。

然而回答是否定的。

就算没有伍念秋，沁珠和曹依旧会以悲剧结尾。在知道曹子卿已经结婚并且有一个女儿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注定没有结局。从一定意义上说，曹子卿只是另一个伍念秋罢了。沁珠曾说，与其嫁给曹那就不如嫁给伍――伍是我真心爱过的人。

沁珠是一个冰雪般的女孩，她爱的纯粹。然而，她爱火又怕火。沁珠渴望爱情，却又苦苦挣扎；想爱而不敢爱，敢爱又爱的不彻底。她追求理想化的男子，向往诗意的生活----同一个了解我的异性，有一所幽雅的房子同住着，每天读读诗歌和其他文艺作品，有时高兴谁也可以尽量写出来，互相品评研究。就这样过了一生。

然而现实粉碎了这个幻想。沁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伤害后就不在相信婚姻和爱情。不愿做爱情的囚徒，踏入婚姻的坟墓，做家庭的牛马。结果为了一个幻梦的追逐，而损伤了一颗诚挚的心。上演了一场悲剧。

然而谁又真正错了呢？伍念秋没错，他想走出就是婚姻的围城，追求自由婚姻，却没有走出来。曹子卿也没错，他想反对旧婚姻，追求新式爱情，他走出来了，然而爱的太决绝。沁珠错了吗？她也没错，她只是想嫁给爱情罢了，然而幻梦却容易破碎。三个人在爱而不得中沉浮，伍念秋回归家庭，沁珠和曹终于爱而独身。

如果，曹子卿没有自杀。也许，他们会幸福的。曹子卿走了，带着遗憾。沁珠活着，带着负疚。当疾病袭来带走沁珠，在她想要逃离的时候。然而，她是解脱的吧，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世界还在漫漫长夜中，谁能打出矛盾的生之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