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的狗和咖啡店

走在大街上的你是否注意过，在霓虹撩人、花红酒绿的尽头，在某个不经意的拐角处，总有另一种不一样的生活。

而那正是我和dollar的相遇，哦对，还有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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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不安地坐着，刚刚收到他的地址，便抓起大衣，冲到楼下，拦下出租车，直奔富平路去了。

我要去质问一个人，尽管我只是他众多过客中的一个，我还是要去问问他，哪怕我并没有想好要究竟问什么或是我希望得到的问题答案是什么。

出租车司机看着副驾驶座上的我不停地翻动短信和照片，立即以一个“老司机”的经验搭茬:“小姑娘去找男朋友的吧！”

我摇摇头，笑着说“没有，去找一条狗。”

司机听我说完，依旧目视前方，稳稳地开着车，无奈地笑笑

“你们这种年轻人啊……”

“像我年轻的时候……”

“要懂得珍惜……”

“也要学会放手……”

我听着听着，失了兴趣，撑着脑袋看着窗外。一年多前好像也是这样，他坐在我旁边跟我说着类似的话。

2.

早上的天气还是晴好的，泛着光，到了下午却像极了干涸的水泥，冷冰冰，硬邦邦。

和所有套俗剧情一样，匆匆吃着商务套餐的我突然收到阿成短信，他说“我们不合适，分手吧，你会遇到更好的男生，我今天就搬走。”

虽然我深谙他所言确实有理，任是厚着脸皮打电话过去，试探着问“再约着一起去老店吃个饭呗”显然他拒绝了我，而且自此消失，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我们的争吵来自很久以前，他说:乔安，你只想着你的工作你的提成，只想着你自己。他说了很多，情绪激动，而我漠然坐在笔记本前查看文案，只记得这一句。

我放下手机，拿起筷子继续吃鸡腿，却怎么也夹不起来，然后泪流满面——我很久没有给他做过一顿饭了。

我歇斯底里地在店里哭起来，所有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

3.

下午我头一次请了半天假，去查看了一下银行卡余额，决定好好挥霍一把。

商业街上有很多像我这样的白领，但多数是成群结队的，情侣也很多，我一个人看上去有些尴尬，依旧装出清风傲骨，何必在意的样子。

后来我就潇洒不起来了。我把高跟鞋踩得DuangDuang响，自行脑补出background music，走路生风，于是咔嚓一声，鞋跟断了，又于是听说下雨天和断鞋跟更配哦。

路人纷纷躲进旁边的店铺，我站在路中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祸不单行，我想。我的头发湿哒哒的黏在额头上，我的眼睛也湿哒哒的。我记起阿成曾帮我吹头发，手指捻碎发梢间的阳光，他也曾眼眶微红地看着我，是我无动于衷推开了他，而现在的我无助、落魄。

我麻木地站在雨里，一只金毛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冲向我，下一秒停在我面前，像个带着灿烂笑容的孩子，蹭蹭我的腿，金色的皮毛沾了水，柔软得像阳光。我蹲下来，摸摸它的头，它湿濡的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远处，它的主人在叫它，它便跑过去，跑了几步回过头看我，好像示意我跟着它。

4.

我跟着它，看它熟门熟路地跑进一家咖啡店，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dollar！下雨天你还跑出去干什么！”一个男人像小孩一样训斥他顽皮的狗狗。

dollar，给狗狗起这个名字，这人想钱想疯了吧，我腹诽。

和所有咖啡店一样，一进屋就是满满的文艺气息，白色的墙壁，墙角的绿萝，原木色书架上的旧皮书，鸟巢造型的吊灯，柔和的背景音乐。

和所有商业区人满为患的咖啡店不一样，这里门可罗雀。和热潮的猫咪主题咖啡店不一样，dollar一边被捏着脸一边傻傻地看着我。和所有面带微笑点头哈腰地服务生不一样，面前这个棕色皮肤，穿着白衬衫的大叔没好气地问我要喝什么。

“哦哦，蓝山。”我环视了一圈才反应过来他在问我。

大叔打量了我一眼，可能在想我付不付得起钱，接着走到后面做咖啡去了。我在椅子上坐下，揉着脚，看着断了跟的鞋子，叹了一口气。dollar没察觉，粘着我团团转。

过了一会儿大叔端着咖啡过来，摆在我面前:咖啡还烫，去里面换件我的衬衫吧。

我一低头才反应过来衣服湿透了，十分难堪。

他又说“现在小姑娘真是的，不就分个手失个恋，至于跑大街上淋雨吗。”

这么快被看穿，我很不甘地甩下一句“你没失恋过吗！?”，冲进他的房间，听到大叔调侃道“哦呦，dollar，你看你带回来什么客人啊”

大叔的房间设计是和外面一样的，白色床单上放着一件白衬衫，和大叔身上穿的一样。而其他衣服外套被刻意地扫到了一边，揉皱成废纸。暖叔啊，我想到这个词。

我把他的大衬衫换上，觉得欠了人家好多人情，于是撸起袖子帮他把衣服叠好、放好才又出去。

大叔坐在我旁边，dollar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说不定过一会儿能再带一个人来。

大叔看着我，点点头“衣服挺合适，就是大了点。”

“合适?你确定?都快到我膝盖了?”我脱口而出。

“那你脱下来。”大叔又黑了脸。

我吐了吐舌头，不再回嘴，坐下来喝咖啡，安静地听大叔吹牛逼。

“你们这种年轻人啊……”

“像我年轻的时候……”

“要懂得珍惜……”

“也要学会放手……”

由于咖啡太好喝了，大叔的喋喋不休我愣是一句话没听进去。

dollar果然又卖萌骗来了客人，大叔白了我一眼，无奈地笑笑，招呼客人去了。

顺便说一句，那杯咖啡是大叔请的，他说当做我的失恋补贴。

5.

我回到家，发现阿成带走了许多东西。我给他发信息问他为什么要带走我们所有的合照，为什么连一个念想也不留给我。

果不其然，没有回复。

我吃好饭，洗好澡，洗好衣服，熨平了大叔的白衬衫，早早睡了。

没有管工作，不用理爱情，活得像只狗。

第二天中午我再次来到大叔的咖啡店，把衬衫还给他。大叔正在把植物都搬出去晒太阳。见我来了，他摆着臭脸接下，问“你知不知道乱动别人房间东西是不礼貌的。”

大叔傲娇地扭头走掉，我在昨天的位子上坐下，逗dollar。

大叔端着蓝山出来，坐下，继续讲他未完待续的青春。

大叔年轻的时候还不是大叔，也有个挺恩爱的女朋友，他们从宠物店抱回了一只小金毛，那个女孩子叫它dollar。像所有年轻的情侣，他们一起规划未来，一起拼命赚钱，日子清贫，有情趣。后来，女孩子为了大叔，辞掉了工作，照顾他和它。大叔很给力，职位升了，工资涨了，应酬多了，人脉广了，可回来晚了，话不多了，人也瘦了，脾气坏了。最后，不爱了。

分手后，大叔郁郁寡欢，花天酒地。回到家，女孩不在了，傻dollar却再晚总会立刻跑出来迎接他。终于有一天，大叔扔掉酒瓶，抱着dollar痛哭流涕，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大叔说，dollar很少和生人那么亲密，你和它有缘呢。

我脑子一热，问“那我和你呢。”

“嗯，有缘。”大叔笑得和傻dollar似的。

6.

此后我经常去那里，只点蓝山，和大叔谈天说地。有时候还带着同事、朋友给他涨人气，公司网站上我给大叔的店写得安利火了好一阵子，dollar也成了一只名dog。

我和大叔成了好朋友，空闲的日子，他总劝我跟他出去多走走。大叔带我去江南古镇喝茶，我就带他去游乐场吃棉花糖。他拉着我听古典音乐会，见我昏昏欲睡，使劲用手指戳我脑袋。我扯着他上过山车，他叫的哭天喊地，最后还是我把他架下来。

傍晚我们一起带dollar去散步，我习惯性地挽着大叔胳膊，说说笑笑，正好遇见同事小C。

第二天小C问我，“你是不是恋爱了，我昨天看见的是不是你男朋友。哇塞，大叔型的，现在可火了。”

我说，“没有啊，那是我朋友。”

可我想也许是吧，也许我爱上大叔了。

可小C又告诉我，“阿成很想你，之前不过和你置气，你现在工作也没有那么忙了，去找他吧。”

我迟疑了一下，说不必了。

我不会否认我爱阿成，不会质疑他爱我，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为对方变成更好的人。我想是大叔改变了我。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dollar不见了，大叔也不见了，大叔的咖啡店还在那里，门上落了锁，窗上久久地也落了灰。我有大叔的店的钥匙，我却不想进去，就像盒子里的最后一颗巧克力，你好奇它是什么味道，却不舍得吃掉。

我想阿成会在等我，那么那个女孩子说不定也在等大叔。现在她可能回来了，所以大叔走了。

我找到房东，问他大叔去哪了。房东也不知道，只说大叔已经预付了两年的租金，还告诉他肯定有一个女孩子会来找他。

他这一走就是一年多。

7.

我还在想着，司机一个漂移，车稳稳停在了富平路——大叔的新住处。

我走下车，站在大楼前，没有动。司机在后面叫了我一声，说“小姑娘，勇敢点，能抓住别放手。”

“好！”我露出一个dollar式的笑容。

我坐上电梯，按下顶楼，缓缓上升。我脑补了各种可能的场景:

situation one:他打开门，我给他一巴掌，问他滚去了哪里，然后他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屋里还有另一个女人;

situation two:他打开门，两人相对无言，红了眼，紧紧相拥;

situation three:他打开门，穿着西装，手里拿着玫瑰和戒指，深情地告诉我他早知道我会来找他。

然而，都没有。而现实有时候往往更加尴尬。

他打开门，我还没看清他什么表情，dollar就把我扑倒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咔嚓一声发现——鞋跟断了。

大叔扑哧笑出来，扶我起来，抱住我。

“丫头，有缘分啊。”

8.

忘了说，大叔的咖啡店叫做生活。

大叔的狗和咖啡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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