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总能教我注意到多年前未曾留心的人、留意的事、留神的际遇。当年那些飘在眼前的云烟,分明该与岁月一同溜走,却硬要在徒增的年轮里入木三分。若仅是旁人也无所谓了。
1
回忆里,儿时的天空总是澄澈如洗,雨呀雪呀的,好像都是从湛蓝的幕布上抖落下来的似的。
在那样的天空下,我时常会想到两个牧羊的少年,衔着草,翘着二郎腿,枕着掌心,躺在绿草茵茵的山坡上。
当“脑补”作为名词的时候,我总是能以上帝视角回首童年。许多当时被忽略的、不走心的、甚至是不曾发生的事情,都在此刻一贞一贞浮现,像那开遍山野的一朵朵小花,点缀着儿时的梦。以至于往后不管多少个寒来暑往,我的童年总是停留在那一片清脆葱郁的季节。
2
躺在我旁边的那名少年,叫大勇,身份证上的名字叫作张志勇。而今,已鲜有人知。
回忆里的山坡上、空谷里、天空中依旧回荡着他的歌声:小时候的梦想,从来都不曾遗忘,找个世上最美的新娘,陪你到地久天长,爱你到地老天荒……
如果我不打断他,他会反复地唱。可一旦停下来,他就会说起一个名字,以及与那名字有关的故事。
“轩博然今天给我传纸条了。”
“她说我在她心里排第一位。”
“但是她不怎么敢和我说话。”
……
我们身处同一小学,但那个名字的主人我从未见过。通过大勇,我把她想象一位很漂亮,很可爱,甚至是很懂的女孩。我没办法不这么想,他唱《红红好姑娘》一万遍,就要提及这个名字一万零一遍。
或许,青春总要烙上一个人的名字,才会赋予寂寞一些意义吧。即使天黑的,像不会再天亮了,但有熠熠生辉的星辰摄人心魂,就算不再有曙光爬上额头,也无所谓了。
那时的大勇就是给我这样一种感觉——爱了,整个世界就只有爱了。后来的我,又何尝不是呢。
“轩博然”这个在他心里占据的三年半的名字,直到他改名叫刘天宇以后,才不再提起。
3
有些事,他可以说,但我不能问。可他只字未提,我和他无论说什么都好像是在说别的。直到他口中又出现一个叫“博岚”的名字。我才意识到“轩博然”已成往事。
他描述博岚从不轻描淡写,她成了他新的世界,而不是因替代而存在。但我已无法从他的言语中想象她,连勾画出她的轮廓都不能。
因为那时我已心有所爱。我的世界小到除了她,连一花一草都容不下了。
但有一事我记的非常清楚。有别于天空的宁静空旷,博岚给他的是一片海洋的世界,总有波澜涌现,总是领他心神不宁。
一只翱翔夜空追逐过星光的飞禽,怎可瞬间坠入汪洋,幻化出鱼鳞来呢!
一段时间,刘天宇病怏怏,脸上写满了不适、苦撑。直到他唱起: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我知道他们完了,博岚成了他的扎心人。像刺身一样,也把他的心扎成了另一种海——死海。
而我也陷入了一个怪圈,他总是能先一步经历我即将要经历的事情。
夜班的时候,他掰下一块桃酥分给我,又掰下两块分别丢给大虎和黑妞。
子夜,两人两狗在避暑山庄的博物馆里,既不看天色,也不关心这个历经几代帝王遗留给世人的古建筑里,放着的更为久远的古物。
我们吃着桃酥,聊着桃酥。
刘天宇说:“有些人就像这桃酥。可以掰成很多块,分给很多人享用。”
我说:“这样很好,懂得分享的人,会有很多人喜欢。”
他拍拍手上粘的桃酥沫子说:“可是分的太多就太碎了。”
我说:“真抠,我不就吃你一块桃酥嘛,我这就给你吐出来行不。”
他拉住我要抠嗓子眼的手,“我说的是渣渣岚。”
在他还没为自己想好下一个名字之前,他倒是把博岚的别名先想好了。人类的避害属性使然,她已不会再有机会知晓他的一番用心。
4
那年,我15岁,他15岁,是有些一样,又有些不一样的15岁。
在他被他干爹徐猛根据身体某一部分的尺寸,量身定名古巨基以后。他又遇见过渣渣琳、渣渣怡、渣渣娜、等等。他对她们再也不会像个宝儿似的藏着掖着,只是说给我听,而不带给我看了。
那些扮相酷似葬爱家族的渣渣们,至今仍给我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感觉。五颜六色的爆炸头,林正英的片子里才会跳出来的那种熊猫眼,还有血红的嘴唇。说起话来,先要捏走嘴上的双叶牌香烟,然后句句都夹些人体器官,以及交合时的动词构成的非常芬芳的话语。在乌烟瘴气的旱冰场、迪厅、歌舞厅给人一种牛逼狼烟大敌当前的压迫感。
但对古巨基来说,她们构成了多姿多彩的世界。使他沉浸其中,左拥右抱,尽情摇摆。
5
他那个比他大三岁的干爹,坐在贵宾区举起一杯加冰加红茶的轩尼诗,对舞池里的他们举杯示意。这举动就像一桶油倒进了火堆。于是乎灯红酒绿,夜夜笙歌的氛围被点燃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台上的DJ,两边领舞的偶尔脱掉一件衣服的性感女孩,绝没有这样的控场能力。
可我分明看见,舞池里的古巨基碎了,碎得就像是他两年前亲手掰成很多块的桃酥。喂了我,喂了他,也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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