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五点,杭州的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嫣透过飞机窗户看着雨滴像透明的鱼线一样向下坠落,不禁在想那一条条的丝线会落到什么地方变成什么形态呢。人如果跟雨水一样该多好啊,这个世界什么样子自己就会是什么样,不会拼命挣扎,最后落的遍体鳞伤。
下飞机已经六点半,她推着行李在接机口看到了他。
他把怀里的百合花递过来时她犹豫了一瞬才接过去。收到他的花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已经不习惯有这样的仪式了。
“累吗?”他问
“还好” 她答
他们在一起五年了,是大学同学。从开始的热烈痴缠,到中间的缠绵相守 。现在他们也只会淡淡地互相问候。
他开始爱上别的女孩子,而她也开始频繁的出差。
出了机场,天已经黑了,雨越来越大。
在出租车上,嫣把头靠在窗玻璃上,看着上面不断滴下滑落的水珠,和外面行色匆匆的车与人,不断略过的霓虹灯光映着水滴打在她的脸上闪闪发光。
她看着外面的人间烟火嘴角浮起一抹微笑,眼泪却掉了下来。
瞟了一眼坐在身边的男人,看他在不停地翻看着手机,满脸的焦急没有一丝掩饰。看来今晚她耽误了他的重要约会。这样想着,她不着痕迹地自嘲一声,重又把眼光放回车窗外的风景。
“师傅能快点吗”他催促着伺机
“已经很快了,下雨路滑,车又多,再快会出问题的” 伺机说
得到答案他虽有些不耐烦,还是无奈地接受了。
“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嫣悠悠地说。
“回去再吃吧,现在下雨,吃饭的地方肯定人多”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没事,等等也没什么,反正回家也是吃泡面。师傅,去离沁阁。” 嫣不想理会他的焦急,直接说了目的地。
许是离沁阁三个字触及到了往事,他没有说,我还有事,也没有说,我不能陪你吃饭。他默认了安排。
离沁阁是他们初次约会的地方。
记得那日上完课他骑着单车,追上正在并肩与同学走回宿舍的她。
“我请你吃饭吧?”他一脸阳光的问。
她犹豫了一下,微笑着应允了。
她坐在他的身后,轻手扶着他的腰身,微风拂过她的长发,幸福仿佛没有尽头。
离沁阁其实并不是一个吃饭的地方,它提供茶点,提供书籍,提供让人回首往事,遥望未来的时间与空间。
店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记得他说开离沁阁是为了记念一份爱,一份逝去的爱。
离沁阁,离心者何以记念呢?
它有一面记念墙,上面层层叠叠地粘贴着用各种字体和语言写的留言条,大都是对爱情的感悟、祝福、与期望。
“我们留个言吧?” 他把纸笔递到她面前望着她说。
“写什么?”
“随便写什么都行,就写你现在心里面最想的”
他们背身彼此写下当时的心愿,约好等结婚时再来指给对方自己所写的是什么。
离沁阁依然是老样子,简单的红格玻璃门,进门先映入眼帘的是开放式的厨房,泡茶,做各种茶点都在哪里完成。
厨房的后面是书房,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书,供人们疗籍。
向左是稀稀疏疏的几个古红色的桌椅,有两个靠窗的位置,坐在哪里阳光撒进来打在身上暖洋洋的。
抬头便是那留言墙了,整个墙面被层层叠叠的留言条覆盖着,感觉那墙快要承受不住那么多寄思的厚重而摇摇欲坠了。
他们依然坐在最后一个靠窗的位置,老板微笑着过来招呼他们,问他们要点什么。
“竹叶茉莉茶,和栗子糕” 嫣点的和以前一样。
“我要一杯碧罗春,不要糕点” 他着望着老板说。
这位年逾六十的男人,神态却如三四十岁男子一般。他看了一眼嫣,脸上流露出一丝哀伤,随即转身去准备茶点了。
雨还在肆虐地下着,他们相对无言。
“我们分手吧” 嫣打破了沉默。
他并没有惊讶的表情,他清楚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这一刻是迟早的事,只是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你决定了?”
“是的!”
心里的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但她必要把故事结束了。
雨水落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嫣望着窗外如深渊的黑夜,远方星星点点的万家灯
火,明寐闪烁。
茶凉了,栗子糕被咬了两口。他走了。
她起身拉了拉披肩,杭州的秋天是萧瑟的冷。走向那面墙,看着那张层层叠叠之下已经泛黄的留言条,上面用潦草的字体写着,嫣儿,我会给你幸福的!!
朴实的字,却是当时最真执的心。那是他的字,她当时一眼就认出了。
“这样放手,你甘心?” 店老板站在她身后说
她莞尔一笑淡淡地道“他能幸福就好”
你得的是肺癌晚期,建议你马住院治疗,不能再拖了。
她拿着病理单,走在医院苍白空旷的走廊上,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刚才医生的话。
没想到一年一次的例行检查,给她的却是这样一份成绩单。
她亏待了自己吧?起早贪黑地工作,没日没夜的出差,所以身体才会用这种方式跟她抗议。
‘肺癌?她的生命就此结束了吗?那他怎么办?’ 想着,她的眼泪刹然落下。
“青,你爱过一个人吗?爱到忘了自己”
她和一个女孩坐在离沁阁靠窗的位置,阳光撒在身上是暖的。
“没有” 那女孩有些羞涩地说。
青,是公司新进的大学生,刚入社会所以单纯的一丝不染。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挣很多钱把母亲接到自己身边。
“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要我做什么姐姐你尽管说,别说帮不帮忙的” 她清秀的脸上如阳光般明亮。
嫣有些出神地望着她,当年,他的脸上也如这般的明亮,她就是被这明亮深深吸引住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抹明亮再也寻不到了?而她却再也没有能力帮他寻回了。
他是个画家,事业的打击和生活的磨损,让他丢掉了那一抹明亮。
每次看到他蹙眉,她都会轻轻地帮他抚平,但手一离开,那眉就又蹙起来了。
当看到青的时候,她被她散发出的那抹明亮吸引住了,那是他多年前的笑容,是她无法帮他找回的笑容。
嫣突然觉得,也许这个女孩可以让他重拾那样的笑容。随即她生出了一个可笑的想法,如果男朋友跟这个女孩在一起,会不会变回以前的他呢。想完她嘲笑了一下自己一定是疯了。
“接近这个人,并让他爱上你” 她说着把手机递到青面前。
那上面是他阳光般的笑脸。
“你…你…你说什么?” 青满脸的不可置信,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接近这个人,并让他爱上你!” 嫣字字加重地说。
这一回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满脸的疑惑与惊讶。
“为什么?”她疑惑地问。
”这个人是我男朋友,因为我要死了…”
夕阳如血,如泣如诉 。茶凉了。
嫣望着窗外,心已经疼的没有了知觉。
青同意了,她知道她会同意,毕竟在公司里她事事帮她,毕竟在她闯下大祸时,她替她遮掩帮她补救。
她知道他会爱上她的,正如当时自己会爱上他一样。
她去了西藏,三月的天空清澈明亮,她想在这里渡过剩下的时光。
离沁阁的留言墙上那张泛黄的纸条旁又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很高兴,我帮你兑现了诺言,只是好遗憾……
让你幸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