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阅读过的川端康成的文字,最容易理解的,就数他在诺贝尔颁奖典礼上的演讲词——《我在美丽的日本》。
1968年,川端康成以《雪国》《古都》《千只鹤》三部代表作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川端康成在颁奖礼上身着日本传统服装,发表了这篇著名的《我在美丽的日本》演讲词。
演讲词里提到了《雪国》和《千只鹤》——但是没有提到古都——但是你会感觉到这篇演讲词通篇和《古都》是气质相投的。
川端康成的文字每个字都认识。每个字连起来的句子也都很好理解。通篇小说,从文字上理解也不难。但是,看懂了文字的内容,却看不懂内容表达些什么内容。
川端康成笔下,会用很多很多笔墨描绘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文字很细腻,很温柔,很诗意,行云流水,如散文一般。但它却是篇小说,就有匪夷所思了。
《我在美丽的日本》演讲稿里可以窥见端倪,川端康成要承接的,是日本传统的一些东西。如果说南美的魔幻是文学的一条神奇的大道,那么日本的“物哀”则是相反的另一个方向的小路。这条小路上人不多,川端康成走得很远。
剧情
《雪国》的剧情——它基本等于没有剧情。如果硬要概括,大概就是“中年男人岛村前往雪国与艺伎驹子见面”的故事。
《古都》的剧情稍微复杂一点,自幼失散的双胞胎应该是一个很古老的文学素材了,但是川端康成笔下的故事一点也不狗血,就写了两人的一次相遇和分别。
《千只鹤》的剧情应该是这三篇小说里最复杂的,写的是几段恋情——应该说是不沦之恋。但是剧情里唯一能当作故事讲的也只有菊治与父亲的情人太田夫人发生关系这一段。
这就是川端康成的故事模式——简单的情节、少数的人物和简单的人物关系。人物事件之间交错描写。在叙事过程中穿插了大量的景观和静物的描述。
主题
我发现,川端康成讲述的故事都不是为他小说的主题服务的——这样就能理解为何故事之外有那么多文字细致的描写景物了。
《雪国》的主题就是雪国,《古都》的主题就是古都,《千只鹤》的主题是茶道。
这三篇小说里的每一个字,每一个人,都是又慢又美——这就是雪国啊,古都啊,茶道啊,慢和美不都是它们的共性吗?
女性描写
川端康成描写女性外貌选取的角度很“刁钻”。
比如写驹子——
“女人给人的印象静洁得出奇,甚至令人想到她的脚趾弯里大概也是干净的。”
“小巧的闭上的柔唇却宛如美极了的水蛭环节,光滑而伸缩自如,在默默无言的时候也有一种动的感觉。”
比如写栗本近子胸部掌心那么大的黑紫色的长毛的痣,太田母女的脖子。
比如千重子前发上飘落的细雪。
翻译
我阅读的是叶谓渠、唐雪梅翻译的版本。《雪国》《千只鹤》是叶译,《古都》是唐译。其实叶谓渠和唐雪梅本来就是夫妻,也难分彼此,所以三篇译文的风格还是很统一的。我也阅读过林少华的译本,不推荐。
论坛上关于译本的讨论也不少,主要还是赞同叶译本和高译本居多。高译本是指高慧勤翻译的版本,没读过不做评论,叶和唐译本能感觉出川端康成的原汁原味,林译本有些用力过猛。
1999年出版的《雪国 古都 千只鹤》一些感想
川端康成这三篇短篇小说(中篇?),我的喜欢程度是:《千只鹤》 > 《古都》 = 《雪国》。
读川端康成的文字能产生共鸣的读者肯定是敏感的。《千只鹤》是两代人的情感纠葛产生的情感共鸣,《古都》和《雪国》是由景物以及景物产生的心绪引起的情景共鸣。读这本薄薄的小册子异常困难,容易陷入情绪泥潭无法自拔。
川端康成的文字处处体现着日本文学的一个重要意象——“物哀”。也许东亚文化是共通的,这份物哀的情感总会让我不禁联系起晋唐送的诗词。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
读着川端康成的文字,能感觉到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曲同工之妙。
日本明治维新,破旧迎新之期,依旧保留着传统文化的火种。川端康成作为第一个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日本人,一身日本传统服饰上台演讲,演讲辞《我和美丽的日本》不遗余力的推广日本的传统文化——川端康成的伟大作品也是这份传统在当代的延续。
以川端康成为代表的这批日本作家,这种写作风格也是日本独有的。
比日本传统文化更加绚烂多彩的中华文化,似乎缺少着它的现代性。中国当代文学,甚至中国当代艺术,几乎找不到同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丝关联,挺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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