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为了迎接王刚的重新入住,家旺把房间装饰过,买了新被子,换了新床单,垫了软桌垫,用油漆刷过书柜,用涂料刷过墙面。窗帘也换了新的,轻纱飘逸的那种,有活泼的元素和跳跃的色彩,符合年轻人的个性。房间的墙角原有一个小洞,天热时有老鼠出没和蟋蟀叫唤,家旺也给堵上了。为了增添温馨氛围,他还在墙上挂了两幅极其抽像的画,恰巧这画是王刚喜欢的。
王刚放下衣袋,打量房间的新装饰,“男人仔细起来,也可以很入微。”他说。
家旺则在柜子里拿出一件外套,披在王刚身上,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一年不见,你变了,像个女生,心思细腻,关注细节。”王刚评价。
“你不在,我肯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去煮点面,你看上去像饿了三天。”家旺上下打量,王刚阻止他。
“你别去,大半夜,别惊扰林奶奶。”
家旺回转身,“说到林奶奶,她一直惦记你,前一会还问呢,估计现在还没睡。”
王刚瞧了桌上的钟,说:“时间不早,不去打扰了。”王刚申明自己不饿,家旺只得作罢。
“这几天确实有事耽搁了⋯⋯”
家旺怕提起的话题沉重,所以佯装疲惫,让他也早点休息。
王刚的确很困,躺下不到十分钟就睡了,睡得很沉,到家旺上班了才醒来。家旺给他留了早餐和纸条,王刚很懊恼,匆匆洗漱、吃早饭,便赶去工地。
王刚回来的目的是干老本行,他径直去找余工头。余龙生仰靠在沙发上,双脚高高架起,正听七八十年代流行的音乐,并跟着哼出调调儿。
刚迈入办公室,王刚却收住脚,对于余龙生,他有点畏惧。不怕与胸怀坦畅的人起冲突,就怕与余龙生这种性情的人打交道,况且这件事还是他有错在先。王刚犹豫了一小会还是进去了。
“余总⋯⋯”这声叫唤打扰了余龙生的全神贯注。余龙生微微坐起,一副鄙视的神情。
“这是谁呀?是不是走错门了?”余龙生怪里怪地说道。很明显,之前的不辞而别他一直记着。
“余总,我为那件事向您道歉,我现在想回来上班。”王刚开门见山。
“上班?”余龙生顿时瞪大了眼睛,“你当这是你的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嘲讽道。
“当时有事走得急,恳请您让我回来,什么脏活、累活、重活⋯⋯我都可以干。”
“这里不是菜市场,由你自由进出。”余龙生非常傲慢。
王刚卑微地说:“我知道,我错了,请您通融通融。”
“我通融?”余龙生思考了几秒,说,“通融不了,你到别处问去。”
“这里您说了算,只要您一句话。”
余龙生又犹豫了,必竟王刚很诚恳,而且工地上正缺人,招聘广告还在大街小巷里贴着。但过了一会,他还是拒绝,非常直言的拒绝。
王刚有所预测,所以内心没有失落之说。他不再纠缠,而是走出房间,走到附近搬起砖来。
王刚所处的位置,恰巧是余龙生所能看到的范围。当王刚离开,他便走到窗前,撩起窗帘暗中观察。他原本想看王刚挫败后垂头丧失的样子,却看到这一幕。
说实话,他的内心还是很欣赏这个年轻小伙一一勤奋、豁达,脑子很灵光,但他最真实的本性又胜过了这偶尔会闪现的温暖的一面。
“太过天真了,稚嫩⋯⋯”他哼哼,像一匹被拴住的老马喷着响鼻。
余龙生站在窗前,有人来找。这人是余龙生的堂弟,名叫余万,在工地上一同做事。两人共事五年,性格不同,经常为一些事各执己见而引发争执,但这些年堂兄弟的亲人关系还是维持下来了。
余万叫了一声“哥”,然后问他是不是拒绝了王刚回来,还问他什么原因。
余龙生气不打一处来,回道:“你这是兴师问罪吗?你为了一个外人跑来兴师问罪?”
余龙生本身就带着狭隘的看法,因为是王刚的优秀打压了他,现在又受到堂弟的追问。他最后把缘由归结到王刚身上,认为他心眼坏、轻视他,因此更加气恼。
“没有原因,我的地方,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余龙生愤愤然。
“他是一个好青年,能干,也能吃苦,脑子还特别灵光,做的事比任何人都好,你让他回来,回到我这,我带着他。”余万说道。
“他让你来说情?”余龙生问道。
“不是,是我经过时听到⋯⋯多好的孩子,那点事算什么大错,你不是扣了他一个月工资。”
“你⋯⋯你和我是亲人,和他是什么?你为了外人指责我⋯⋯好,我也不怪你,我看就是他使坏。”
“心眼真多⋯⋯”余龙生气愤地补了句。
余万压制住情绪,他希望堂哥能听从一次,让王刚回工地,他说他打算让王刚管理一组人,因为王刚有这个能力。余龙生听后大笑,嘲讽他辩不清事实,开着玩笑。
堂兄弟又一次出现了分歧,并争论不休。这也增加了余龙生对王刚的怨恶,而余龙生的权力在余万之上,王刚想回工地的事就彻底没撤了。
王刚在楼下做,做到十一点快完工的时候,就去找家旺。家旺依然在孙雄那。孙雄那个蛮汉,还是那样苛刻,一点休息的时间也不给他,以至王刚来找,他们的交谈也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你咋没叫我?”王刚压低声音问。
“瞧你睡的香,多睡会。”
“我刚到余龙生那⋯⋯”王刚在说这句话时怕孙雄听了去,声音压得更低。
“我们到那边去。”家旺努嘴示意,于是两人就挪到一角。
“你去找他干嘛?”
“我想回到这工作。”
“他什么态度?”
“估计不会同意。”
“那你打算怎么办?”
“到别处看看,总能找到份事⋯⋯”
“就算在这,也只是暂时的工作,之后去别处。”王刚补充道。
家旺停下手中的活,问起想问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遇到困难?”
“困难天天有,不单是这一件。”王刚回道。
“我以为我是最苦的,没想到你⋯⋯”
“苦日子有头,熬着就过去了。”
“我得向你学习,对未来充满信心。”王刚笑了,自信的人自带光芒。
孙雄不知俩小伙窃窃私语聊什么事,他既好奇又不好靠近,只能时不时往这里瞟。
到了下班时间,王刚随家旺到食堂吃饭。时隔一年,食堂的饭还是那样粗糙,但他吃得习惯,因为近一年,他填肚子的饭菜多半不如这。
王刚自母亲过世,就被父亲接到新家。在新的家庭,王刚并不受人待见,尤其是现在的新妈,对他非常嫌弃,时时冷眼。王刚压根就不想在那里呆,只是他的爸爸舍不得儿子孤苦无依,但依赖女人的金钱来壮实自己事业的男人,又有什么话语权。
王刚逃到外面,怕被父亲寻见,就东躲西藏,也不敢回工地。以前的日子苦,但不如这一年过得凄惨。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父亲的钱,工作没着落,生活就过成了乞丐。
前段时间,他彻底和父亲划清了界限,可有一天,他的父亲又找到他,给他说了一件事,那又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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