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秋天结束了,近两天来,冷风冷雨,一刻也不停歇,穿很厚的衣服,还不习惯冬天的臃肿与笨拙。十一月的前一半是晴暖的,阳光金灿灿,早晚微凉,有浓雾。广场上剪过草,又不停地洒水,只剩一片泥地,看着荒凉,其实已经播撒了新的种子。半个月之后,就长得郁郁葱葱的,又有人带着小狗玩,有小孩子跑来跑去,还有人三三两两坐着,大多是玩手机,或与同伴闲谈。十一月的后一半湿润但寒冷,恢复了冬天的本色,只是大概还不会下雪。无心写回信,还是杂事太多,且持续焦虑,总想着完成这件事再写吧,不觉已经一月有余。动笔之初,我已预感到这将是一封长信,希望啰嗦与日常琐事还不至于让你感到无聊。
十月下旬我们专业都在忙“驻校作家项目”,这是上学期的项目,疫情影响拖到了十月,又因为各种其他原因拖到了十月底,整个启动仪式我只记住了一句话,并被深深触动,那就是:“每一个人都怀揣着各种各样的个性来靠近彼此,但最终又成为了一个苍白的集体”。李修文的散文很不错,也或者我读过的是他最经典的一个散文集,《山河袈裟》,名字很好。我就很不擅长起名字,老师们每次评点我的诗,必定会提换题这回事。后来我若是想到了满意的题目,就直接用了,不满意呢,还是直接写“无题”会更好一些吧。启动仪式结束后就是聚餐,聚餐要敬酒,其实并不用喝酒,果汁或是热饮比较随意,也都是和同门一起的,并不用说话,保持微笑,听老师们说几句客套话而已。然后就要赶着写新闻稿,晚上六点写完初稿,九点老师审阅并修改。录音整理呢,可以往后放放,但总归也是我的事情,于是第二天整理录音文稿,我所负责的工作就完成了,大大松了一口气。
导师让我给本科生讲一次课,要评点学生们的新诗习作,并谈谈“新诗的批评与写作”,具体时间是第十一周,也就是上周,一次课有三节,要讲的内容很多。我批改完作业,就一直忙别的事情,上课之前的三天,还没有备课,三天时间是足够的,但其中有一天赖在宿舍不想出门,直到前一天晚上十点才备完课,偷过的懒总是要还的。第二天上早课,也就是八点,我的宿舍离教学楼那么远,又没有车,还要提前去找教室调试设备呢。六点起床,只睡了不到五个小时,还紧张得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课堂气氛还不错,开始比较僵硬,五分钟之后就很自如了,老师全程旁听,还帮我拍了照片。最初担心课程时间太长,有意多准备了一些内容,还剩下一点没有讲完,老师也有些问题想和我当堂讨论,于是邀请我参加下一星期的课。昨天得知,老师眼疾复发,已再次住院治疗,这次课程可能也就到此结束了吧。讲课的收获之一就是得到了老师的表扬。我的老师要求严格,以前最多就是在学习态度方面夸夸我,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安慰。那天课后和老师聊了很久,她正面肯定了的学术能力,我考博就更有信心了。收获之二就是发现了我很喜欢文学的讲台,以前化学教学课,我表现很差劲,紧张到语无伦次,全程干巴巴的讲,也不知学生能否听懂,但肯定不会感受到半分乐趣,以至于我常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做老师呢。这次课结束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因此而喜欢诗歌了呢,我还是有些信心的。
至于考博的事情,最让我烦恼。导师身体有恙,我又换了研究方向,与她的方向不一致,再加上一些别的原因,她今年不准备招生了。十月初集中查阅招生信息最让人崩溃,时间不够用,总想着要不延毕一年算了。导师给我推荐了本校同专业的另一位老师,萧老师则推荐了研究新诗的几位外校老师,分别在清华、人大,中山和华科,清华九月份就已经招考完毕,中山的老师今年不招生,人大和华科还未公布招生信息。综合看来,本校的希望应该更大一些,也会多花精力准备。
本校的陈老师也很好,研一我们上他的课,明明是相对枯燥的史料研究,陈老师却能发现很多有趣味的东西,在课堂上很感染人,我们也知道趣味的背后是日复一日辛苦的查阅、收集与辨别。陈老师日常也写诗、摄影,会即兴评点我的诗作,往往一针见血,很有启发。现在每周都去旁听他给博士生上课,有一些学术上的交流。学校的招生简章公布,陈老师有招生名额,就似乎离目标又近了一点。我是有信心的,只是并不能确定,害怕有意外情况,其实我们也只能做好该做的,剩下的还是要看运气。这么看来我好像有点迷信,不过我需要对不确知的事情保持一点敬畏,这样也很好。
去年年末师门聚餐,导师提出要组织定期的读书会,目的主要在于我们每周都能见面,方便及时交流。汇报式读书会,每个人阅读的书目不同,就会鸡同鸭讲。大家就更认同讨论式读书会,阅读相同的书目,我们分工陈述自己负责的部分,并提出自己阅读时发现的问题,大家一起交流讨论。阅读的内容是和专业相关的方法论的经典书目。这个学期正式开始,周四下午,若学院事情较多,就顺延到晚上。学期过半,我们读了《礼记》中的《大学》《中庸》《学记》《乐记》篇,《尚书》中的《洪范》篇,柏拉图的《斐德若篇》《高尔吉亚篇》,现在正在读亚里士多德的《修辞学》。这些书我之前草草读过,大部分都忘了,只有个大致印象。每次读书会之前,还要把我负责的部分细细读几遍,写好发言稿和想和大家讨论的问题。读书会经常会有辩论,双方分别是大师兄和师弟,讨论着就渐渐偏离了方向,老师或其他同学就把他们拉回来,论争到了最后,往往双方都有偏颇之处。读书会非常有戏剧性,等哪天有机会,我非要把他们录下来,保存。当然也有收获,至少一起讨论过的书,印象非常深刻,轻易不会忘的。
读书会之外,我们还自发组织了小说修改会,昨天第一次试行,为了庆祝,学长们买了娃哈哈、柠檬茶,酒精类饮料,还有一些小零食。规则是盲评,而且只批评不表扬,结束后才公布作者,也许不公布。这次两篇作品都很不错,一篇中规中矩,技术不成熟,很多细节问题;另一篇意识流,尝试了先锋的手法,也不太成功,不过小说写作的基本功很扎实。我很佩服写小说的人,叙述那么难,对话也难写,就只说要打那么多字,都不是容易的事。
六点,小说修改会结束,天完全黑了,下小雨,到处湿漉漉的。路过附中门口,很多家长等着接孩子放学,那段路塞满了电动车、行人还有汽车,不时就能听到孩子们得意地分享课堂上的趣事。那种青春朝气,和路灯一样橘黄澄亮,也像生活,那么平凡,却也那么温柔。从附中门出来就到了八一路,这条路种了四排石楠,堪比生化武器,但除了“臭名昭著”的五月份,它实在很普通。去年夏天我带你走过这条路,你一定还记得路旁那家旧书店吧,盛夏只开着老旧的电风扇,空间逼仄却精致。那附近原来还有一家豆瓣书店,只卖文学艺术相关的书,去年因经济问题歇业。也是在初冬,店里铺满了银杏叶子,还有一只黑猫,眼睛亮亮的,店员小姐姐说,这个时候应该喝一杯朗姆酒。八一路有很多花店,大多店里的花很普通,也少美感。有一家“有花”,店里小姐姐的花艺很好,教师节我给老师精心挑过一捧鲜花,蓝紫色调,很清雅。店里也出售绿植,我看中了一盆蝴蝶兰,只是不敢买回来,我实在养不好花,何况蝴蝶兰很娇贵。
八一路有一家裁缝铺,陈旧,普通,看着就是上世纪的店。要不是萧老师推荐,我们怎么也发现不了那家店的。萧老师从读书时起就在那里做衣服了,自己设计款式,挑选面料,李师傅则负责实现她的审美。我大多数时候都是晚归,九十点路过那家店时,早已关门了,难得早回来,就拐进了店里。我想做一件大衣,提前做功课挑好了款式,简单又有一些精致的细节。很喜欢一块带着精致暗纹的羊绒料,师傅说那个料子适合做小香风的短装,不适合我想要的款式,在多次对比沟通之后,选定了一块米白色的羊驼绒。接下来是量尺寸,师傅每报一个数字,旁边的小姐姐就记下来,我有点溜肩,又调整了肩线的数据。
第一次量体裁衣,很奇妙。价格有点高,基本也就和商场里的持平,质量好很多,关键是应该会很合身,而且全世界也仅此一件呢。我个子偏瘦小,很难买外套。羽绒服,针织开衫这种比较柔软随身的倒还好,风衣、西装、大衣这种比较有型的衣服几乎买不到合身的。要么像披了个大麻袋,显得很壮实,要么穿着束手束脚的。我一度以为,我大概只适合针织外套,别的类型都与我无缘,但又常常纳闷,比我还要瘦小的萧老师也穿风衣,西装外套呀,还那么好看。十天之后,我就会有新衣服啦,说不定就此打开了新世界,天回暖时或许去做风衣,做裙子,也许再做件旗袍来纪念即将到来的毕业呢。
这段时间很有些心得,其一是无论多么艰难的事情,只要做了充足的准备,就会有信心,就不会紧张,就会得到还不错的反馈。其二是生活很简单,但总归是美好的,这些细碎的美感在曾经的“豆瓣书店”,在“又合书舍”,在“有花”,在我记不清名字的裁缝店。你近来应该也收获了很多不同的美好吧,期待你的回信。
祝好!
秋 豆瓣书店 六合书舍 卡布奇诺玫瑰 手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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