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自新大陆 序章

作者: 1d623e14660b | 来源:发表于2018-06-29 19:53 被阅读14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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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诸位,请听我说!我们不像那些愚昧的异族,捏造受人供奉的假神。《神启书》上记着,我们是从伟大的无冕神而来。他从混沌发迹,点燃自我便有了光,之后又舍己身分为五面,才创下了这五个种族。但身为造物,我们无法同他一样经久不息,所以大爱的神也应许我们,等我们死后将面临祂的审判——若判我们为洁净,就可以进入净世与他同在;而不洁者则会被打入无底狱当中。

何等公正,我们应当开口赞颂!世人皆知,五族之中,他尤其眷爱我们人类。然而,五族正是以人类为首开始堕落的,傲慢、懦弱、欺诈、嫉恨、贪欲交杂,于是便有了恶,恶就成了那魔物。论到古魔,牠曾混乱人间的秩序,让父子反目,夫妻成仇,就发生在我们熟知的‘分裂纪年’。后来,又是神亲自战胜了那物,将牠冻入深渊之中,才拯救了世间生灵。祂本是造物主,却甘愿为我们征战,这是何等厚爱,岂是凭人口就能否决的呢?”

修女在进行最后的宣讲。她三十初头的面容由于操劳过度,早早地展现出衰落之态,镣铐挂在她的手腕和脚踝上,铁链被拽得叮咣作响,那身褴褛的道袍在严刑拷打之后,只能勉强蔽体。远远地看去,她宛如一朵枯败的花,随手一捻就能拦腰折断。只有那高亢的声音昭示着她尚在的年华,从处刑台一直荡向四方的人群,一直扩散到天际。然而,她的路在今天就停止了。

“可是神爱枉然!如今,人所作的恶远远地胜过了先祖。请思想,我刚才所说的五大罪,哪一桩不曾辖制我们?我们不仅自身行恶,还聚众膜拜假神,这无疑是对无冕神莫大的亵渎!看哪,是我们离弃了神,才让祂掩面暂离了我们;乃是我们主动与祂隔绝,才致使祂不能伸手搭救。然而,时候近了,这样的光景还要几时呢?行凶作恶的人又能活到几时呢?”

人们倾巢而出来观看这个疯女人的处刑,事实上,他们也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罪。只知道她与他们所追求的大相径庭,这种差异已经威胁到了他们的切身利益。因此他们选择去恨她,并且他们断定,她所犯下的罪太深,甚至连活活烧死也难解他们的恨意。

“众位请看——你们的邻居托兰维特人,在圣菲尔斯王朝建立的当日,居然犯下杀害先知奥玛的大罪,为自己招致了诅咒。那诅咒的内容我们虽无从得知,但那必然牵系着一个王朝的毁灭。一国的咒诅尚且让诸位闻风丧胆,如今,大灾难将临到更多的王国,你们却还终日宴乐吗?帝国人啊,请侧耳而听——到了终末之日,魔鬼将从深渊醒来,斯契佛坦、托兰维特、奥斯沃德都将相继受难。真到了那时,不光帝国种,那些城和殿,山峦同江海,及所有的生灵都将彻底毁灭!”

她切切地呼求,如丧失了幼崽的母兽,站在山岗上声嘶力竭地呼唤,哪怕知道希望已经十足渺茫,也要穷尽一切去争取最后的机会。她从未如一株玫瑰那样,摄取这片土壤的养分,而是用自己的心血去反哺这个早就想置她于死地的世界。现在,她即将逝去,世人从她干瘪的身子骨里再也榨不出任何养料了。她所能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份救赎,那是关乎末日的奥秘,却是太多人闻所未闻的天方夜谭。她充斥着热泪的眼睛看到,牛车上的柴火已经堆好了,火焰一旦落在上面,她就要缓慢地寂灭。但她希望,在她衰微的尸体上能够涌现出千万个虔诚的信徒,用颂赞的佳音将救世主唤回,好在最后的时刻能与魔鬼征战。她可以死,但如果她的死诞生出更多的生命来,她便死而无憾。

“万民啊,无论你是什么种族,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唯有无冕神能救我们,除祂之外,别无拯救!你们曾抱怨祂离弃了我们,实际上,祂并没有离开,只是退到幕后去,给了我们自由选择的权利;而祂在天的那头观看,等地上向祂回转的人达到了一定的数目,祂一定会在末世施与拯救!世人啊,神已经战胜了仇敌,必将再次得胜,你们竟还任着一颗不悔改的心,为自己积蓄神怒,以致祂彻底抛弃我们吗?你们该知道生在我神,死也在我神,若是我们继续执迷不悟,祂会借古魔之灾灭去半个世界,然后再降下圣火除灭全地!所以,应当趁着有光,信从这光,以免真到了最后的时刻,你们仰望,将无人拯救;就是呼求神,祂也不会再应允!”

周遭寂静了很久,围观处刑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如杂色斑驳的洪流向台阶上涌动。何其壮观的情形啊,她在贫寒的农舍里出生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人前来庆贺。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唱独角戏的歌伶,供神、魔鬼和世人观看。

“听见了吗?她说末日!我可没听过什么末日,我现在过得好着呢!”

“我倒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才是末世?”

“喂,婊子!你说要多少人信他,我们才能叫那个什么神回来?”

“我不知道。”

面对众人的逼问,修女垂下了干涩的眼睑。只有她自己知道,三天三夜不容睡眠,一睁眼又看到的全是抵挡者,这种痛苦有多么难熬。正当这些看热闹的人准备为她的屈服而欢呼的时候,她重新抬起了双眼,那对乌黑的瞳眸中居然又溢满了信念,

“但这是必然的事。”

“你把无知称作必然?省省吧,我看你就是个糊涂蛋!”

“她只是个染了头发的疯术士罢了!什么末日,今天就是她的末日了!”

“嘿听着,别胡言乱语了,我们已经主宰了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什么神!”

“对!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神,就算是有,也早就死了!”

“别听她瞎说了,她是个冥物,处死她!”

“烧死她!让她死!”

新一轮的叫嚣此起彼伏,这一次,连护卫队也压不下来了。好在钟声恰巧敲响了十二下,早就不耐烦的行刑者撸起袖子,一把撕开了她的长袍,将这个瘦弱的修女扒得精光。然后,他拽着她孱弱的胳膊,将她拉到一个淋满沥青和松脂的柳条篮跟前,恶狠狠地把她推了进去。紧接着,又有三个人把结实的柳条篮抱起来,放在堆满了干柴和稀树脂的牛车上。猩红的火光把他们的面目映得戾气很重,粗大的火炬被纷纷投向牛车,噼啪作响的火星一沾在公牛的臀部,受惊的牲畜便立刻拉着焚烧的篮子向前奔去。随着牛狂野的奔跑,车身几度要翻覆过去,轱辘在地上隆隆地转动,留下两排焦黑的痕迹,如诅咒的泪痕一样,很快就遍布了宽阔的街道。

烈焰烧灼毛发和皮肉的气味向上翻滚,循着风向不断地搅动,仿佛在孕育一个怪胎。但从中而生的只有死亡和恐惧而已。焦灼的气味很快就笼住了整座都城,惨叫声在黑烟造就的穹顶下激荡。在最后的时间里,修女的唇舌已经血肉模糊,但她的哀嚎中,还掺杂着悲恸的规劝,字句都清晰得可怖。

“近了!古魔苏醒之日近了!我恳求你们悔改,信从无冕神……唯有这样,那日我们才不至于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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