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差,身体自然也好不到哪去。感冒、发烧、咳嗽统统都冲出来为四喜的失恋狂欢。
四喜从医院里出来,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又扯扯紧身牛仔裤,蹲了下来。医院里人山人海,各种气味混杂消毒药水的味道让她的胃翻江倒海,人声鼎沸吵得她阵阵耳鸣,她需要抽支烟。
就在刚才,她遇到了路遥知。不知道是烧坏了脑子还是精神失常了,她去惹了他。
“请出去!”路遥知声音低沉,表情严肃。他边说边站起来,颀长的身形将白大褂支撑的有菱角有线条。
四喜并没出去,而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挑衅地说:“医生,请把我咨询的问题给我讲完。”
路遥知将手里的笔放在桌子上,用修长的手指推了推滑落到鼻尖的眼镜,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女人:她头发乌黑泛着光泽,虽然被椅背挡住,也有及腰的长度;小脸,细长的眉眼和薄薄的嘴唇,要说五官最精致的还属鼻子,鼻梁细细高高,鼻翼内敛,倒也挺拔秀气。长相虽不是十分出众,但是清汤寡水胜在气质清冷。路遥知又打量了一下她的身形,纤细的四肢,墨色衬衣合身得体,牛仔裤勾勒出修长的双腿,也还不错。
明明还不错,却要来这里。
所以当她一口气提出要隆鼻、隆胸、垫额头、削骨、打玻尿酸时,路遥知没有觉得她疯了而是觉得被戏弄了。于是他毫不客气地请她出去。他没有时间给她浪费,更何况是一个对自己身体发肤都如此不尊重的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别人的尊重。
“我们这可不是餐馆点餐!”路遥知长眉凤眼却未有表情。
“你就说你能不能做吧?”四喜竟不知自己能无赖到这地步。
“作为医生,我可以给你这方面的专业意见。不过我个人建议你最好重新投胎。请出去吧!”路遥知冷冷地甩出一句,一点也不含糊。
“路医生,我可不是沙沙,您态度差我是可以投诉您的!”
“出去!”路遥知听她提了沙沙,恼怒极了,用一种不可质疑的严肃语气命令道。他不知道四喜是怎么知道沙沙的,他只是特别厌恶别人对他的私事品评论足,更何况他与沙沙早已结束。
四喜鬼迷了心窍,脱口说出沙沙二字时也跟着吓了一跳,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四喜要去惹他?四喜真的不懂,她来医院是看感冒发烧咳嗽的,却鬼使神差地任由双腿迈向了整形科,敲了路遥知的门。
“路医生?” 门口的护士听到动静,探头进来,路遥知忙摆手,示意她出去。
“四喜小姐是吧,找到绑架你的人了吗?”路遥知其实一早就认出四喜了。他本不想提,一来没有做朋友的眼缘,二来也算是给四喜留点薄面,少些尴尬。
四喜正自顾自懊恼,听到路遥知这句,顿时就像被人看了裸体一样不自在,光洁的额头上急出了细密的汗珠。
原来,他早就认出她了!
“算了,你出去吧。小张,叫下一位。”路遥知戳了四喜伤疤后又毫不留情面的将她赶了出去。
此时四喜正蹲在路边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今天在电梯里恰巧碰到路遥知,她以为至少他会认出她,不说话哪怕冲她点点头也行。可路遥知就像并不认得她一样,理都也没理她。于是四喜混沌不清的大脑就开始抽风了。
四喜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幼稚,一个不相熟的人不打招呼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吗?需要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去戏弄他吗?
其实,四喜并没有意识到,她只是憎恶路遥知一副蓦然的样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一副四喜身上的样子。她厌恶的是她自己,她想戏弄的也是她自己。
分手这件事,让四喜开始了自我怀疑和否定。
四喜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歪着脑袋想:路医生,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尽管四喜不愿去碰那伤痛,但依旧思绪万千。
被绑架的那天,四喜撕掉嘴上的胶带,顾不得火辣辣的疼,从市郊的荒地中狂奔到一条狭小的公路上,准备拦个车子回去报案。她的恐惧在撕掉遮眼的破布条子时达到了顶峰,继而在奔跑的途中趋于平静。可是那条路人烟稀少,四喜大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嗓子便冒烟了。
四喜等着焦急,又辨不得方向,又饥又渴,索性盘腿坐在路边,眯着眼左顾右盼。热辣辣的太阳加上她焦灼的心竟憋出许多汗,背后一道一道的汗珠汇成一股水流,正汩汩地往裤里灌,浸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
四喜望眼欲穿,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盼来一辆。她一骨碌爬起来,因为坐的太久,猛的一阵眩晕,她顾不得那么多,慌忙地摆手。
车子行驶缓慢,可是经过四喜身边的时候并没有停下来。
四喜大叫:“停车!停车!”车里的人置若罔闻。四喜急中生智,捡起路边的一块碎石砸向车子,“晃当”一声,车子果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车子停了,四喜却突然害怕起来。如果这个人比绑她的人还要凶狠,那她真是要死在这荒郊野林了。车里人也没下来,四喜也不敢走向前,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一会车里人探出头:“喂,过来。”明明是个白净的年轻男人,声音却充满磁性。
四喜并没有动。
男人又喊:“过来!”
四喜呆呆地定着。
男人开了车门,跑到她面前:“干什么!”四喜趁机匆匆打量了一下:这男人高大挺拔,衣衫整齐,白脸,浓眉,整齐的短发,看着倒也不像坏人。
“那个……请问您能捎我一段吗?”四喜哪怕是求人也做不出低眉顺眼的样子。
“不能。”男人几乎没有犹豫就拒绝了。
“那能麻烦你帮我报警吗?我被绑架了。”四喜被他拒绝后,对他的期望也降低了几分,她微微偏着脸,半垂着眼睛。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转身丢了一句:“走吧。”
四喜拉开后车门正准备上车,那人道:“坐前面。”
车子发动,男人一声不吭。四喜抬起眼角小心翼翼地瞥向他,眼前这男人有笔直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巴,眼睛清清澈澈,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着他,半张被虚化的脸很是英俊。
“看够了没有!”男人低声呵斥。
四喜正审视的出神,被冷不丁吓一跳,尴尬地裂开薄薄的柔软的嘴唇轻笑:“您能借我用下手机吗?”
男人心情不佳,似乎四喜只这一句话,就能聒噪的使他发昏。他对眼前这女人毫无好感,抬了下眼皮,从鼻子里哼出两个字:“没有”。
四喜摇摇头,也不再言语。
一路无言。四喜时而发怔时而胡思乱想,周围车渐渐多了起来,吊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忽然四喜在后视镜中瞥到自己,着实一惊:面容枯槁,还有几道泥巴印儿,头发里夹着杂草,落魄至极。
四喜又翻眼看身边这位司机,他一副倨傲表情,正专心开车。
突然车里响起了电话铃声,明明有!四喜怒火中烧,为什么不借!看你怎么有脸接!
男人果然没有理会,任由电话响不停。打电话的人似乎别着气,拿出了不接电话不罢休的架势。
四喜听的心烦意乱,心想这人真讨厌,万一人家打电话过来是有急事呢?不想接就干脆关机好了。
“你电话响了。” 四喜带着几丝厌烦地说道。
“我不聋。”男人铁青着脸回答。
“那接啊!”四喜咄咄逼人。
男人没了言语,依旧无动于衷。
过了好一会儿才摸出电话,刚一接通,四喜就听见里面有个女人扯着嗓子喊:“路遥知,你这混蛋!”
四喜吐吐舌头,识趣地将头扭向窗外。
“我不想天天解释。”这位叫路遥知的男人语气冷冽疏离。
“为什么要骗我?”电话那头女人抽泣中夹杂着愤怒,声音细长尖锐。
“分手吧。” 路遥知话语浑厚而决绝,强硬又无奈。
女人似乎一下子慌了,与先前判若两人,她可怜巴巴地乞求道:“遥知,我不能跟你分手,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不再问了好不好?”
“沙沙,一切都结束了。”男人说完立刻掐了电话。
四喜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心想或许这男人因为准备分手而一路上闷闷不乐,自己是不是应该适当地宽慰一下他。
四喜看看他,此时他点了一根烟,缓缓放到嘴边,浅浅吸一口,却闷了好久才轻轻吐出来。
四喜正准备开口,“下车吧。”男人冷冷地说道。
四喜一愣,环顾四周,原来已经到了一个城镇。
“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把修车的钱给你。”四喜下了车,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样子把原本要吐出口的感谢咽了回去。
男人什么也没说,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后来,四喜去乡镇的派出所求助,顺利回到蓉城。
这便是四喜和路遥知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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