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冬

3月1日    星期四    天气晴

白天给妈妈打个电话，她电话里说：你将近八个年头没有回家了。

我怔了怔，可不是，我已经八年没有回故乡了，八年前回去一趟，还是去补办身份证，下了车，匆匆赶到派出所，拍完照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老宅，与爷爷聊了一会家常，又踏上了征程。

记忆中每次回故乡，都是在寒冬，树叶落尽，偶尔还有一两枚枯叶挂在树枝上，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却始终不肯离去，不肯碾落成尘。

母亲非常喜欢侍弄花草，故乡的院子里，但凡有泥土的地方，都被母亲种上各种花草。凤仙花、鸡冠花、月季、山茶花渐次开放，只要大门敞开，总会有小脑袋探进来，孩童、大人都会跑过来驻足欣赏一番。

只可惜我总是错过花期，小院繁花盛开的季节早已封存在记忆中，而小院的隆冬时节总被我赶上。八年前，几次回家探亲都是在春节前夕。

彼时的小院，哪还有盛景呀，树叶凋零、山茶花枯萎，葡萄树只剩下虬枝，桂花树和杏树分别占据东南和西北角，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不情愿的摇摆，仿佛在抗议寒冷。

小院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水泥墙壁，和着满目萧条的冬景，目光里全是满目疮痍。冬天，当真不讨人喜欢呢，如果不是盼望着鹅毛纷飞的大雪，我想冬天应该不受欢迎吧。

我不止一次的对妈妈说，妈，我不喜欢冬天，真冷。

离开故乡多年，生活在梦中的江南，不再经历故乡一般寒冷的冬。办公室暖气融融，回到宿舍又不曾冻着，宛如温室的花朵，隔着玻璃房吸收着阳光。我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后又远嫁他乡，离故乡更遥远了。

直到母亲打电话提醒我，我八年没有回家了。我才恍然。因着家人全在苏州，亲人在侧，我并没有太多的思乡之情，偶尔想起，故乡的小院、爷爷、小姨、舅舅、姑姑......他们的肖像映入眼帘，鼻子还是有些酸酸的，眼泪盈眶，尤其是妹妹回家拍的他们的照片发给我，血浓于水的亲情牵扯我，我思念他们。

亲亲不过故乡人，依依不过故乡情，我对故乡，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只是，为什么每次回去都要赶上冬天呢？我对故乡的冬，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再那么排斥。虽然春夏秋三个季节繁花似锦秋叶纷飞比较唯美，好吃好玩的比较多，但冬天也不是一无是处。

春种、夏忙、秋收、冬藏。一整年，妈妈都在农田里忙，只有早晚才能看到她，回来的时候总是疲惫不堪，没有精力管我们。

也只有在冬天，她才能暂时脱离农田，带我们逛街，给我们做美食。冬天的夜里，我们围着炉子取暖，写作业，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

初一那年寒假，大雪初霁，堂叔从北京回来，带来了相机，要给我们拍照。妈妈很高兴，嘱咐叔叔给弟弟妹妹分别拍照，最后又给我们拍了全家福。

几天后，照片洗出来，妈妈站在阳光下灿烂的笑，红缎衣裳，里面穿着外婆亲手做的棉袄。两手交叠，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威严，那时的她，真的好年轻啊！另外一张，她和爸爸坐在藤椅上拍的，三十岁的年纪，芳华还在，在冬雪的映衬下，想起一个词：白头到老。那时却以为他们永远不会老去。

儿时冬天，是我与父母相聚最多的日子，也是农人们的假期。

如果天气晴好，妈妈会把全家的被子拿出来晒，阳光普照，把棉被晒的软软的，凑上去闻一闻，竟然闻到了“太阳”的味道：温暖。写完作业后就跟弟弟妹妹玩捉迷藏，在被子底下窜来窜去，被子在我们的牵扯下摇啊摇，晒被的绳子好像马上要断开，这时妈妈会出来大喝一声：你们这帮小妮子，都给我统统出去玩！妈妈一向以严厉著称，这时我们应声就跑，“嗖”的一声撺的无影无踪。

回想起一幕幕往事，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我对故乡有情，儿时的回忆牵动我的心。我哪里是讨厌故乡的冬天呢，只不过时过境迁，初心不在，再回故乡也只能缅怀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