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兽医

乡村兽医

李国成是十里八村赫赫有名的兽医，号称掌管着附近牲畜家禽的生杀大权。八十年代的兽医不同今日，除了为动物诊病下药，做的最多的就是绝育手术。那个年代猪还是每家每户的宝贝疙瘩，基本上公猪在出生一段时间后，除非是留作种猪，否则都要被摘掉睾丸，而李国成便是这项工作的主要负责人，每年经他毒手的公猪没有一千也有七百，称的上是除了屠夫以外让猪闻风丧胆的第二号人物。

给公猪做绝育手术也不像今天城市里给宠物的手术待遇，麻醉药是绝不可能给猪用的，两个帮手分别擒住它的前后腿，李国成从腰间的牛皮刀鞘中抽出手术刀，这把刀经常被李国成打磨，因此锋利无比。他瞅准部位，划上一刀后迅速把两指伸进刀口内，用力一旋，不管猪如何嚎叫，睾丸已经被摘取出来，他的帮手便可以放开猪腿任它在地上吃痛乱跑。

在莫言的小说《生死疲劳》里，猪睾丸是可以吃并且有壮阳的功效。但李国成没有吃猪睾丸的偏好，每次摘取的猪睾丸，他都随手扔到房顶，任其在房顶腐烂或风干。

李国成师承他父亲，年轻时便跟他父亲学了这门兽医手艺，他父亲做了一辈子兽医，不仅可以一眼判断牲畜的病症，还能在猪尚未察觉时迅速摘取其睾丸，因此李国成一直认为自己难以再赶超他父亲。

李国成父亲将兽医任务交接给他儿子后在家赋闲，手似乎得了风湿，阴雨时便开始作痛。

他回忆起骟猪的经历，认为是一生骟猪太多，遭了报应，于是劝告魏国成转行，李国成给了他一记白眼，冷笑道:“当初是你教了我这门手艺，现在又要我转行，我不干了谁来接这十里八村的活！”

他父亲捏着手腕讪讪说：“骟猪这活太缺德了，把人家整的断子绝孙，你看我这骟猪的手，一到阴雨天就疼的睡不着，以后死了还要下十八层地狱，这是报应呀！”

“你瞧你越老越糊涂，非要把风湿跟这扯一块。”

“你干，你接着干！再干下去咱们李家也该像那些被骟的猪一样断子绝孙了！”他父亲气的发抖，怒骂道。

这番和父亲的争吵让李国成开始犹豫和胆怯，他今年二十七还未婚配，万一以后娶妻过门真的遭了报应…他不敢想了，脑子像一团浆糊似的。

过了一段日子，李国成决定只医治牲畜，不再骟猪，于是将手术刀扔进屋旁的烂泥沟，从此算是金盘洗手。

李国成不再骟猪了，这消息很快传遍了十里八村，因为这附近就他一名兽医，他不骟猪后一时间找不到代替的人选，看着猪圈里的猪一天天长大，乡亲们纷纷起了怨言。但不管如何劝告，李国成始终不愿再重操旧业。

于是大家商量着让李国成将手艺教给其他人，让其他人来接起这项任务。李国成想了想，虽然教人骟猪也不仁道，但算是一个办法，只好同意。

大家很快物色了几个年轻人向李国成拜师学艺，为了尽快出师，只学骟猪，不学其他医术。这几个年轻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对于骟猪这种凌驾牲畜的工作都充满了期待。

李国成父亲当年教他时，都是直接用猪来做，让他从旁学习。如今他决定不再骟猪，只好找了一块用布和烂棉絮做了一个的模型，告诉他们下刀的位置和手法，还特意找了几块铁片为他们一人打了一把手术刀。

徒弟们学的都很认真，但因为手艺尚不成熟，加上李国成的模型和真猪还是不一样，一直不敢实战。直到有户人家的猪已经养了好几个月，主人急着摘它的睾丸，一个徒弟才大着胆子去给猪阉割。

阉割的时候李国成也去了，他在旁边看着，负责从旁指导。

徒弟让人抓住猪腿，对准部位一刀下去，想着师傅往日的教导，伸手去掏睾丸，左掏又掏没掏出来，猪疼的蹬腿嚎叫，血还从伤口不住的流出来，徒弟看这状况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赶紧向李国成求助。

李国成在旁边看时就意识到徒弟下刀时偏了一些，加上手法生疏，掏不出睾丸，再这样下去，睾丸还没掏出来，猪就可能失血死了。

那个年代，猪还是很金贵的，一头猪如果死了对全家来说是极大的损失。李国成虽然决意不再骟猪，但此刻情况危急，如果猪真的死了他身为师傅必然逃不了干系。紧急之下，他一把推开徒弟，迅速将两指伸入刀口摘出睾丸，然后扯了一块破布捂住伤口，这才算有惊无险。

众人松了一口气，道是有惊无险。

这时人群中有人低声说道：“李师傅好像破戒了。”

李国成耳朵灵敏，听到后骂道“老子知道！我这也是没办法！”

这时另一个人站出来说道：“李师傅，你这规矩也破了，不如索性破罐子破摔，徒弟们还需要你带着，你多骟几头教教他们。”

李国成脸色铁青，不想言语。

这时有人也随声附和，“骟猪虽然对不住猪，但是帮了大伙，功过相抵，你下不了十八层地狱的。”

“是啊！”“李师傅你还是接着干吧！”...大家七嘴八舌的劝说着。李国成耐不住劝说，加上今天又动了手，一咬牙一跺脚，“好！我接着干，以后断子绝孙了你们给我养老！”

大家见李国成同意了，个个都拍手叫好。李国成见到大家都在称好，只有摇头苦笑了。

后来的日子，李国才又操起了老本行，带的那几个徒弟也开了窍，不仅学了骟猪的手艺，还顺带学了些其他为牲畜家禽诊病的法子，个个都出了师。

几年后，李国成娶了媳妇，还生了个大胖小子，他时常拿手逗着儿子，心里想着，以后要不让儿子也学学这门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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