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故事
【日记节选】 莫斯科的几位朋友

【日记节选】 莫斯科的几位朋友

作者: 棉布白衬衣 | 来源:发表于2020-06-03 15:41 被阅读0次

    其实,我下面要说的几位朋友指的是几位在生意和生活里交往比较多的几位外族人,严格地说,还不能算朋友的范畴。

    1,  沙沙

    沙沙是车臣人,一个很帅的小伙子,认识他的时候才二十岁左右,我也才刚到莫斯科不久。

    那天傍晚,我在市场上等集装箱车子来卸货,沙沙是一群等着活干的“巴恰”(伙计)里的一个,无聊的时候,就和他聊天。

    彼时,我的俄语还很烂,他连比划带声音,一边说、一边两个手做一个端着枪的样子,嘴巴里发出冲锋枪的突突声。我终于明白他是来自车臣,因为当年正是发生了车臣战争,局势很乱,所以来了这边谋生。

    后来,在我们批发的市场旁边又新开了一个市场,因为货多,好多同行都在那个市场里租了一间门面当仓库放货,可是投资的老板想把他炒成市场,不想当仓库用,于是强制我们必须每天开门。

    于是,那段时间,我们一帮老乡每天早上在那里开了门装样子,然后便是喝咖啡,吃香肠煎鸡蛋,聊天。

    沙沙也到了那里做事情。

    沙沙很顽皮,老是缠着我们教他中国话,我们教会了他唱“十八的姑娘一枝花…..”。

    沙沙学得很认真,拿了一张纸,把中文歌词用俄语写上发音,就好比我们中国人用中文字标俄语发音一样。

    沙沙学会了歌曲,就专门跑到门面里有中国女性那里去对着人家唱这首《十八的姑娘一枝花》。当然,那都是他平日拉货熟悉了的商家,大家也不会生气,当是乐子解闷。

    但,也有中国人使坏的,教他说“你是我爷爷”……

    有次,他看见我打太极,于是很好奇,我糊弄地教了他一个擒拿手势,他便对我很服帖,总觉得我是一个大侠一样。

    我和他相处得很好,每有下面市场里的客户来电话要货,我总是让沙沙帮我拉过去。他忙的时候,只要客户要得不急,我会等他一下,或者等他拉完一趟回来再拉其它,把生意都留给他。

    他一个人把货拉下去,我也不用跟下去,很放心。他也很认真,每次要我写一个那个客户的门牌号的小纸条,然后,他会让那个客户签名,再回来把纸条给我。因为曾经也有拉货的没有把货送到客户那里,半路上找人处理掉,跑路的。

    后来,我们撤出了那个仓库后,有一年多的时间都没有见他,再见到的时候,他已经做了一个小头目了。

    看见我,莎莎很开心,如同久别重逢的老友,非要拉着我喝咖啡,还非要他请客。

    盛情难却,我就与他在市场里的一个咖啡馆里喝了一杯,聊了一会。

    沙沙神秘兮兮地问我:“茄乌思嘎 纳达捏纳达”(姑娘要不要)?

    我说:呀 善纳 也思起 ,捏纳达。(我已经有老婆了,不要)。

    他说:“捏切窝”(没关系),还哇啦哇啦教育我,意思是那是在中国有老婆,在这里可没有老婆呀,并表示俄罗斯姑娘非常漂亮,他有好多电话的……

    并当场拿出手机翻出一串号码给我看,还立马拨通了一个号码,哇啦哇啦说了一气,以示他所言不虚。

    我问起他现在在哪个地方拉货,他很不屑地说早不干那个了,并很牛逼地用大拇指朝自己一翘,“呀,吸恰四鲍丝”(我现在是老板)。

    我笑了…….

    沙沙是个很聪明的人,很灵活,长得也很帅,每次和我许久重见,总要很热情地上来拥抱,来个标准的俄式接吻礼。

    我希望他快乐……….

    2,  道尼优

    道尼优是阿塞拜僵人,眼睛长得很漂亮,尤其是睫毛,又黑又长。

    其实“道尼优”是他的姓,而不是他的名字。和他一起来的有好几个兄弟,都是一个村的堂兄弟,大概有四五个人。

    从我们仓库到那个市场,近的大概有一百米路,要穿过一个停车场,远的大概有个几百米了。我们一包皮货大概有个一百公斤,用一个小推车拉过去,近的,一包是三万卢布,大概合十块人民币,远的就有六到七万卢布一包。

    还是比较赚钱的,但是,那些拉货的伙计还得上交头目,生活条件也很艰苦,但是却比他们老家要能赚到钱。

    道尼优一伙人,都能喊我的中文名字,这在我们那么多的老乡里是没有的。

    因为他们觉得我这人好说话,有时,他们经常会向我借手机打回家,那可是国际长途了,也很贵,我总是能满足他们。

    每次到货,我只要把钥匙给道尼优,他会帮我在集装箱里找到我的货。我们的包装上的胶带都印有自己的商标,他已经认识。然后,帮我弄进仓库,叠好,再锁上门。我则可以在车子里休息,外面实在太冷了,冬季最冷的时候零下二十几度。

    道尼优是个很虔诚的伊斯兰教徒,我经常会看见他在仓库的一角的一块地毯上做祷告,并且烟酒不沾。每次我让他帮我整理仓库,总是很热心地喊了他几个兄弟来一起帮我,给他钱,开始总是不要,说,那是小事,没什么。

    他也和我说起过,等赚了多少多少钱,就回家娶媳妇了不再来。因为,在莫斯科,他们这样的“黑毛子”中亚人,地位很低。

    有一年,圣诞前,他对我说不久将回家,想买一件皮衣,问我市场里大概是多少钱。我说,我的是猪皮,较便宜。如果你要买羊皮牛皮,我帮你到我朋友那买,可是一件最少也要七八十美金。他后来决定买件猪皮算了,我说我仓库里很多,你就拿一件吧。第二天,他说怕有点小,想换件,我说,那你就再拿一件吧,那件也不用还我了。并且还给了他三百万卢布,并告诉他是让他回家给妈妈买点东西的。

    之前,他每年从家里回来,也总是带了一些他那边的东西给我,比如核桃什么的,生吃的,很好吃,很清香。并且每次一见我,也是如沙沙般上来就是拥抱,左右各一个贴面吻,可是他是络腮胡子,很硬,扎得我有点受不了。

    后来,他知道我不喜欢,就改了用额头和我轻轻抵触一下。然后,还会拉着我的手,端详一下我的脸,说:“dei,区区翘了内”(你有点晒黑了)。

    那一年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后来问起他的几个堂兄弟,说他已经在家娶媳妇了,估计他再也不会来了。

    有时,在仓库发货的时候,我会想起道尼优,再想想自己,略微也有点小哀伤。

    我们其实和这些干苦力的“巴恰”没有什么区别。也只想赚点钱,早日回家,以后永远不要再来。

    我希望道尼优幸福。

    3,  伊格里

    伊格里是真正的俄罗斯族人,白皮肤,栗色头发。

    他并非是莫斯科人,来自一个比较偏远的城市。他来之前,他老婆已经在我们住的楼下的一个俄罗斯饭馆里做服务员。

    他来了之后,租了我们这幢楼老板的一辆伏尔加车子开出租以谋生。再后来,他还把老家的两个儿子也带来莫斯科。

    他也是专门做我们这些中国人的生意,基本是从我们住的楼到市场上来回跑,也有我们平时上街,交电话费,去大使馆什么的。

    他在莫斯科的时间比我们还短,所以,刚开始,我们去市场的路上遇上堵车,教他抄近道走小路穿居民区时(莫斯科的居民区一般没有围墙),和他开玩笑,说他“嫩”,说我们自己才是“老莫斯科人”。

    伊格里是个很车迷,没事的时候,我总是能从我房间的窗户看见他在楼下的场地上,把他车子的引擎盖掀起了,在那里捣鼓着。

    的确,他的车子是最干净的,引擎盖下的发动机仓里也是干干净净。坐他的车子,你会很舒心很放心。

    晚上我们去接货,有时会带很多的美金,是提货款,他总是让我把钱放他身上,怕路上遇见警察,有麻烦。回来的时候,有剩余的美金,也一样,总是让我们把钱先放他身上。

    前年,有国内的朋友让我买反测速仪的电子狗,他便带了我去一个很偏远的汽车市场,不厌其烦一个一个店铺里找。

    我们出去苏斯达里等地方玩,每次都是他既当司机又当导游。上移动公司交电话费,只要把要交的手机费以及他的车费给他就是,从来不会出错。

    有一段时间,我们从市场上带回大量的现金,打电话给他来接我们,他很拎得灵清,回来的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警察出没的地段。

    伊格里偶尔也会花心一下。我们住的楼旁边就有一幢大学宿舍,经常有漂亮的女大学生经过。

    有一次,我坐他的车子出去,旁边走过一位姑娘,他朝那个姑娘怒了怒了嘴,做了一个亲吻的姿势,那个姑娘也很不客气地朝他竖起了中指。

    他也不尴尬,朝我挑了一下眉眼,呵呵乐,我也哈哈大笑。

    一次,我从那边回来,是他送我去机场。便问我,怎么又要回去,什么时候回来。并说,我们是“奥亲奥亲死达累夺罗哥”(非常非常老的朋友)。

    我知道,他不想我走,是因为他的生意,因为我们几个要好的老乡几乎是定点他的车子的。可是这样的话,还是让我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世界处处有真情的,我想。

    我希望伊格里的生意一直都好,能赚更多的钱。

    我们几个要好的老乡,曾经有很多次让伊格里买车带我们去旅游,所以,我有与伊格里的合影。

    我和伊格里

    4,  狼

    “狼”是越南人,之所以这么喊他,是因为问他名字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发音的。

    我后来猜想,他应该是对我们说“阮”,越南人好多是这个姓,他在说“RUAN”时候,发成了“LANG”了,而我们也就将错就错了,反正这样也好记。

    在莫斯科,越南人和中国人一样多,但是,这个ACT市场上卖皮货的越南人几乎都是来“练摊”,没有厂家的人。他们的货也是从我们中国人手里拿。

    最后几年,他们在莫斯科也有了几个地下工厂,工人都是从越南偷渡来的,被封闭在一个屋子里,从不出来,除了吃、睡,就是工作,仿制中国的物品。这从后来莫斯科好多电视台里的暴光节目里经常可以看到。

    市场里也有一个越南的地下菜场,在一个地下室里,若不是熟人告知,还真不知道。

    里面都是一些越南的东西,什么调料,烟酒,鱼类,肉类以及一些生活用品等等,当然也有俄罗斯的东西及中国的东西。

    我刚来莫斯科的时候,就有朋友带我去过。我在这里居然看到有水咸菜卖,就是酸菜鱼里的那种水咸菜,那可是很希奇的东西。不过很贵,好象记得要卖二十五万卢布一公斤,折合人民币差不多七十元一公斤,那可是在2001年的物价。最后我们没舍得买。

    看越南人的东西,就会觉得很受中国文化的影响,一样过春节,一样有十二生肖,只是中国生肖里的龙,在他们那里好象变成了猫。

    好多越南人,都会说比较流利的中文,这让我们感觉到了一点大国的自豪和骄傲。和他们交流,甚至有时说中文就可以。当然,大部分还是讲俄语为主,有时也夹着中文。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两个国家的人使用第三国的语言交流。而且你的俄语还不能说得太好,太好了,反倒是不好使,得来点中国味和越南味的为好,这是一个特定圈子里的交流方式。

    狼很精明,也有点狡黠。他和我接近,无非也是想从我这里拿货。

    所以我每次从他的店铺前经过,总是喊住我,非要让我喝苦苦涩涩的越南茶,我真怀疑那不是茶叶泡的,而是用树叶泡的。

    然后我们用俄语加中文加比划和他交谈。

    从他那里我学了不少越南话,我也从他们的市场那里买了一本中越语的书本来看。当我也会简单地说一些越南话了的时候,我们交谈的时候就更复杂了。还好,我们都挺适应这样的乱七八糟的交谈。

    每次在他向我拿货的要求不能得到满足的时候,他就会说“没轰夺”(越南话:你不好),然后,就是要拉着我一起吃饭,然后就说越南的“姑甘”(越南话:姑娘)如何如何漂亮,想勾引我。

    我和他只一起吃过一次饭,在越南人开的饭店里,除了他们的米饭很香外,其他我觉得很一般。

    有一种象番薯藤一样的东西,很腥味,他们是用手拿了蘸了酱吃的,象中国的香菜那样。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爬行的小动物,红烧,用小沙锅的,到是挺香,肉也很嫩,可是我不敢多吃。

    后来他死活要我去他家吃饭,并暗示他们那里好多漂亮的越南姑娘。我怕以后扯不清,就一直没去。就和他算是“达灭特”(越南话:再见)了。

    不过,虽然狼这人我不怎么喜欢,可我还是很喜欢另外几个越南人的,他们做生意还是比较爽快的,也更能得到我们的信任。

    所以,狼在那里生意做得不算好。

    5,  金子

    金子是个鲜族人,应该是中国人。是我到莫斯科认识的第一个外族人。个子不高,矮胖胖的,最多一米六,普通话说得不怎么流利,经常说不上词来。

    某次,我刚到莫斯科还不到一个月,据说警察将来我们住的楼检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把仓库里货物转移到别的地方,他就来帮助我。

    当然,他帮我的目的也就是希望我能把货物给他卖。他那时没什么钱,一般的厂家不会把货给他。

    那是三月份,莫斯科还是冰天雪地,虽然最后警察没来,白忙活了一场,可是我还是很感激他,也稍微给了一些货与他,钱也不是催得很紧。

    可是,这最后还是惹了一些麻烦。因为他们夫妻俩来这里,根本就是光身来的,没带什么本钱来,赚了钱就先忙着把钱汇回家开销,自己在那里的生活开销也是从我们给他的货款里用。

    而且他生意也做得不怎样,因为没有本钱,租不到好的门面。最后费了好大劲才把钱要回来,当然,这是题外话。

    刚去的那一阵,有一天我去市场上巡视一下批发我货的各个门面。金子就要我帮他带点东西回家,(他住的楼和我住的楼在一起,相当于一个小区)因为他们是坐地铁回家的,那个东西有点沉,拎着不方便,而我们一般都是打的回家。

    这样的小事情,我是自然没有二话。

    结果带回来才知道那是一腿狗肉,我的老乡就警告我,下次绝对不可以,若是被莫斯科的警察查到了,把你揍个半死,他们很爱狗的。

    金子是坐地铁回家,地铁里自己不敢带,才故意让我帮他带回家的。

    后来,金子经常为了货物的事情来我这磨蹭,非要我去他的家喝酒,次数多了,实在难推辞,就和另一个老乡去了一次。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门口悬挂着布帘,里面不用床,也是装修成炕一样的东西,地板上铺着塑料地毯,有一个矮桌子,一切和南方的大不相同,脱了鞋子进屋,就盘腿坐在那个矮桌子边。

    说实话,我很不习惯,也很累。

    桌子旁边一个大锅子里煮着狗肉,是用白水煮的,没有放半点盐、料酒什么,但是每人面前一个小碗,调料全在里面,是蘸着吃的,那个调料有点辣,酒是伏特加。

    好在我能喝点白酒,辣的也还可以,就是盘着坐有点吃力。

    还有一点很不习惯,我们在吃的时候,她老婆就在一边那个大锅子旁用一把小刀,把那锅子里的狗肉捞起来,削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给我们端上来,或是给我们整理桌子,调料什么的。

    说白了,就是在一边伺候我们。

    我说了好几次,说让嫂子也一快来吧,我们这边不讲究这个规矩。可金子手一挥:哎,那怎么可以…….我也不好意思再继续了。

    说实话,我并不觉得那狗肉有什么好吃的。最后金子还舀了那锅里的狗肉汤来让我喝,说是那可是很补的……

    那里面可是什么调料什么都没的,连盐巴都没有,淡的,一股子腥味……

    我哪喝得下,而且,我也从来不吃狗肉。要早知道他请我们吃的是狗肉,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而后来最让我奇怪的是,其实金子很怕他老婆,什么事情都是他老婆说了算的,这在最后和他要货款的时候,表现得很清楚。

    但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他老婆的样子一度让我觉得很是不忍,怎么这么没地位呀。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日记节选】 莫斯科的几位朋友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ozqbzh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