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相册中拿起一张泛黄的老旧照片,这是一张合影照,照片上的人如今都已物是人非了,两滴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20年前她第一次申请回北平探亲,她习惯这样称呼故乡。来信得知母亲已时日不多,在弥留之际,想见她最后一面。而这次申请回大陆探亲失败,也成为了她终生的遗憾。因为两岸刚刚开放探亲,名额有限,她未能如愿以偿地回到故土。
文/Lindsay語絮她记忆中母亲温婉美丽的脸庞定格在1949年初夏的早晨。依稀记得,吃完早餐,收拾好书本,就去学校了。习惯性地说了句,“母亲,我去学校了。” 她说:“路上注意安全。” 下午正在上课时,学校通知紧急集合,父亲手里拿着他授课的讲义,急匆匆来到教室,拉着她的手说:“我们回家去找你的母亲。”她和父亲顶着炮火,一路奔跑,还没有到学校大门,就被送往北平的南苑机场,去往台湾。看似平常的告别方式,却成为了她们之间的永别。
文/Lindsay語絮在台湾,她这样的人被当地人称为“外省人”,而她是“外省人”的第二代,没有本地的朋友,直到上了高中才有本地的朋友。外省人即不是台湾人也不是大陆人,是第三种人。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有种发自己内心的凄凉却又无法认同。
这是姥姥今年第十次跟我讲起她的故事,因为年事已高,很多事情在她的记忆中都已经变得模糊了,但每当她拿起这张照片,看着上面的人,总会零零散散地跟我讲一些她的事情,有时候会重复,有时候是片段,有时候只有只言片语,拿着照片发呆,许久不言。有时候也会抱怨,太姥爷去世的早,把她孤伶伶地丢在台湾,北平又不一样了。
文/Lindsay語絮十年前,因为工作的原因,我经常来往于台北和北京,在北京时,我花了很多时间找寻姥姥记忆中的那个北京,但是很多东西都像是南池子那个胡同里的牌号,断掉了。不光是那些胡同、那些店铺,那些宅子从地图上消失,姥姥口中老北京人那种温文尔雅的谈吐、温情脉脉的人际关系也早不存在了。
记得从北京回到台北,我跟姥姥抱怨,说北京的大米不好吃,姥姥听完急了,要买好的大米你得上西直门啊!我连忙跟姥姥解释,西直门那一带早已建了繁华的商业中心,当年卖米的店铺早就没有了。
我知道,其实姥姥心目中的北平早就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上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这个她根本不熟悉的北京。不只是那栋宅子,整个环境也因为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下,有了不同的发展,那个魂牵梦绕的家乡,已经不见了,在历史的某个点就已经消失。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那个家乡就是地图上的北京,回来了,发现不对,然后回去台湾,然后继续思念着,继续跟台湾这个社会无法融洽。
文/Lindsay語絮两岸开放探亲后,姥姥曾经到过北京二次,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从台北到北京,直航不过三小时,但实际的距离却无法丈量两岸心灵的遥远!69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从天真无邪转变成花甲老人。
或许是两岸分离的太久了,时间消磨了我们彼此最后一些信任以至于我们要重新建立起来。当我们为在灾难中罹难的同胞而相互帮助的时候,却依然无法避免彼此互不信任的危机。
无论是北京还是台北至今都一直在谋求着和解共生。当执政者都以大姿态来面对两岸关系的时候,却忽略了人民与人民之间的不信任。大陆人也好,台湾人也好。似乎已经无法跳出彼此敌视的怪圈。
文/Lindsay語絮如果说这是60多年来不同政冶背景下教育出不同价值观的后果。那么在高度文明发展下的今天,作为一个中国人是否应该重新审视一下我们曾经的悲剧。任何人与人的灾难都是在谎言,猜忌和不信任下爆发的。
从台湾开放到大陆探亲,父亲就极力想带我一起回到北京老家探亲,始终被我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比如要准备高考什么的,实在逼急了我就会跟他实话实说,我不要去共产党统冶的地方,大陆那么可怕,没有抽水马桶,又贫穷落后,我不要去” 。当时心里真是这么想。
来大陆之前,和众多的台湾人一样,对于大陆的政治人物或政府体制的所知几乎为零。而与政治人物相关的,从小从新闻中听到的地名,不是中南海就是北戴河。我不知道中南海是不是海,而北戴河不是河,觉得,好像大陆的政治人物都很悠闲,不是在海边,就是在河边。
除了中南海和北戴河,大陆很多其他的东西当时对于台湾人来说也是很茫然无知的。比如,我第一次驻点完,从北京回到台湾,电视台同事问我感觉北京如何?我说都很好,就是塞车很严重,整个北京就像一个大停车场。结果对方很诧异地问我:“他们哪来这么多车?”甚至有人问过我,难道大陆现在没有路牌也可以到处乱走?
我也听过无数大陆朋友跟我抱怨,“你们台湾人很吹毛求疵耶”,这就是对工作结果的本身判读标准不同,造成的误解。台湾过去一直依赖美国与日本市场,因此外销到这两国的货品如果有任何小的瑕疵,其结果很有可能会造成整个货柜被退货的严重损失。为了符合这两个市场的高标准,也就造成台湾人对自我标准近乎严苛的状态。
文/Lindsay語絮其实我一直觉得两岸的人对彼此的政治人物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而这样的态度就在于彼此对对方的期待不同。
从台北到北京,在地图上很遥远,在书里却很近。台湾与大陆就像一个原点的两条射线,在渐行渐远的轨道中走过了太多不同的风景。失却相同乳汁的同胞,还能否靠着血脉的连接亲切如初。虽然隔着太平洋海,坐飞机直航只要3小时。心与心的距离,可能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慢慢磨合,融入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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