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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兔子在留田分店站了一年柜台,已经学会了卖东西,盘点做帐。冬去春来,公社供销社总部带来口信,说调兔子到总部去做仓库保管员。兔子心里蛮高兴的,在店里做实物负责人每月盘点总是提心吊胆,生怕钱帐不符。当下稍做准备,在月底盘点时,钱物同时移交给后任,卷铺盖搭便车回到公社总部。
仓库就在门市部后面,常见的砖木结构,跨度约8米。在西面隔出二个小房间,里面一间卧室,外面一间办公室,有一个小门通仓库,一个小门斜对着门市部后门。
前任保管员升迁为采购员,常驻县里,这是个美差,工作轻松灵活又有津贴。
仓库保管员也是个肥缺,再也不用整天守在柜台里,闲时能在附近走走。畅销商品来了总是第一个知道,来拉关系和套近乎的人不断,好在兔子不是势利眼,做人原则不变。
为什么主任叫自己当保管员,天上不会掉馅饼,兔子仔细想来,原因有二:一是仓库保管只有一人而且不能离岗,进货、验收、堆放、开单、发货、打包全部一个人干,下面分店,大队代销店随时可能来进货,兔子一年只回家一次,是理想人选。二是值得信任。在留田有一个月盘点时,兔子日杂这块多出来100多元,比半年工资还多。刘老好心关照说,财务规定钱多了要上缴,而以后倘若少了是不能抵扣的。林大姐更是细细分析要害,说平时大家碰到钱多出来,大都是盘点没有盘清楚,一般就把钱留下来,以后盘点钱少了就回补进去。现在把多出来的钱上缴了,以后盘点钱少了怎么办。
可兔子是个死脑筋。反复仔细点了大件商品值钱商品数量都没有错,核对了交款单,也没有错,钱确实是多出来了。既然多出来,就应该上缴,以后盘点真的少了,领导总不见得不看前因后果吧。兔子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钱如实上缴了。第二个月盘点果然少了100多元,兔子照实在帐上写上红字上报。估计这事给领导留下了可以信任的深刻印象。
总部供销社建在山脚下,兔子把行李搬进住处,从后面窗户望出去,后面一排办公室建在山坡挖出的平地上,比仓库高出一米多,地面与窗户一般高。兔子觉得非常不舒服,住处变得像地下室一样,第二天便借了把锄头上了山,挖了一棵一米高的荆棘回来,种在窗口外,房里的光线一下暗了,兔子还是不改主意。日后一些同事提出疑问,为什么找棵带刺的,如果从这里走过不是要被刺吗。兔子心想,栽刺的目的就是不要有人在窗户外走来走去。
没想到这棵荆棘以后越长越精神,有二人多高,枝叶繁茂,遮住一大片墙,成了纪念物。以后众人看到这里这棵浑身是刺的家伙,就会想起栽刺人——兔子。
前任仓库保管员移交仓库存商品足足用了二天。
兔子拿着厚厚一沓商品盘点表,50多张,每张25个商品,一千多个商品一样样点过来,小到缝衣针打火石,大到成捆的布、白酒桶、煤油桶,还有散装的盐、酒。百货文具针纺织,五交日杂糖烟酒,样样都有,兔子用心记住每个商品的摆放位置。
兔子看着那么多商品,心想下面分店来开货时,尽量叫他们多开点回去,库存不就少了吗,不料分店实物负责人来翻商品目录时熟悉得很,只开好销和新到商品,老库存看也不看。尤其是那些已经拆包的难看花布,有的时间长了颜色已经发黄,在后宫终身不见天日。
兔子责怪采购员不看花色乱进货,采购员说我在二级站只能看着目录开货,哪里知道好看不好看。采购员还有个特点,每次进货越多越好,自己可以多清闲几天,不管总部就那么大的库房怎么放。每次来货,兔子看着卸下的货堆得像小山包,只得爬上爬下一样一样归类摆放,时间一长哪有那么好记性,有时找一个商品要半天。
有一次县商业局吴局长来供销社蹲点,一天忽然提出要看看仓库,方主任陪他来到仓库门口,兔子见状暗叫“不好”。前几天发货后仓库还没有整理打扫,里面乱七八糟,要丢方主任面子了,无奈只得开门让领导先进去,走到仓库中间,三人被眼前景象拦住了脚步,一定是那只野猫做的好事:一捆布上面,一只死老鼠的残渣余骨和撕烂的鼠皮赫然在目,血迹已经渗入外面包布,实在恶心。三人尴尬不语,吴局长无心再看其他地方,与方主任转身走了。还好,方主任以后没提过此事(真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仓库确实被兔子整理干净了好长一段时间。
分店来人开货结束后,兔子还要和来人一起把小商品装箱捆好,集中在一起,等哪天他们找到便车后再带走。留田分店的货大多用板车拉回去。花庙分店位居深山不通公路,实物负责人小张来开货要走一个多小时,每次看到他来了,兔子总是说:“武工队下山了。”
花庙的货全部是叫老乡挑回去。兔子也想到处走走看看,可仓库离不开人,所以很少去花庙,但每年到兰花盛开时,兔子必然提个大篮子进山去,花庙附近有一座小山盛开兰花,而且集中在半山腰,香气浓郁很好找。兔子找那些花蕾饱满体格壮的,再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插入兰花根部,连腐土一道捧起放入篮中。顺路再到花庙分店,小张见到兔子总是高兴无比,连称:“稀客,稀客。”想法找来最好的菜招待一顿。
总部门市部进货就方便了,营业员有时先拿货后开单,大一点的商品兔子就要帮忙和她们一起抬到柜台里。
有的大队代销店直接到仓库进煤油盐等商品,兔子拿着大秤一起抬着称。代销店为了赶时间,有时天还没亮就到了,等到食堂打开水钟敲响,看到兔子出来打水就可以开口了。
食堂一天烧二次开水,早上一次6点不到,睡梦中大家被炊事员敲钢轨声惊醒,纷纷提着热水瓶到食堂的大锅里灌水。天寒地冻时节,年轻人天天凌晨在热被窝和开水之间犹豫,兔子一直坚持起来打水,食堂开水是过时不候,大锅接着就烧早饭。
现在每天可以吃上三餐饭,每餐只有一到二个五分的菜。看着食堂墙角一大堆冬瓜或者土豆,兔子的胃口全没有了。炊事员是雇来的农妇,为了省事,自然不会去买清洗程序复杂的蔬菜之类。于是一天三餐不是冬瓜汤就是红烧冬瓜,不是土豆片清汤就是辣椒炒土豆丝,一吃就是几个月。兔子有时候为自己加营养,把一个鸡蛋打在小碗里放在饭上蒸,算是开荤了。鸡蛋收购价6角6一斤,售出价7角3。
兔子调回总部时工龄已经满一年,加了2元工资,月收入19.65元,吃这样的饭菜伙食还有剩余。
食堂用水也是炊事员从水渠里挑来的,所以大家用水不敢浪费。兔子洗衣都是利用洗脸水,先在房里用肥皂搓好,再走几分钟的路到水渠里去漂洗。兔子学会了用棒槌敲打,虽然缩短了布料寿命,但洗起来又快又干净。兔子毛巾用旧了就降级做抹布,每次洗衣也带去清洗,天热时经常有人进门拿起桌上的抹布就擦脸,由此足见兔子抹布的干净程度。
天再热,也没有人用电风扇,因为总部用电是间歇的柴油机发电,早中晚三次。公社社直机关都拉了电线,每天清晨电工小胡按时发动柴油机带动发电机送电,为公社的有线广播每天三次播出供电,顺带社直机关照明等用电,晚上广播结束半小时后,柴油机一停,四面登时陷入黑暗,过一会昏黄的煤油灯光先后亮起,兔子觉得两灯交换时似乎是二个世界。天寒地冻时,却苦了电工小胡更要早起,摸黑跑到机房,先点柴火把柴油机烤暖,再绕上绳子一遍一遍拼命拉,什么时候能发动起来就要看这柴油机的心情了。
兔子被这间歇电打过一次。一天上午在会议室换灯头,爬上爬下忘了这时已临近中午广播时间,灯头换好后,还用手去试试灯头里二个脚的弹性,马上被电打了出来,还好人没从梯子上掉下来,再看大拇指皮已经黑了一块。再仔细一听,柴油机的“突突”声清晰刺耳,平时熟悉的声音变得陌生凶狠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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