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里买了些冰皮粉和月饼馅回来,准备组织孩子们自己动手做月饼。宣传板放出去后,陆陆续续有些家长来报了名。
其中有个小孩,叫辰星的,我印象深刻。
她妈妈是个很温婉的女人,牵着她的小手走进来时仪态万千,端庄大方。她小小的一个跟在旁边,细软的头发扎成两个“老鼠尾巴”,边走边晃荡,害羞而冷漠。
冷漠这样的表情实在很难出现在孩子脸上,因此我多看了她两眼。她对目光很敏感,回视我时以一种打量的姿态将我从头看到尾,最后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倒让我措手不及。
活动正式开始的那天,园里很是嘈杂混乱。小朋友们喊老师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忙得晕头转向,这一转就转到了她跟前。母子两个都有点格格不入——旁边的都是妈妈带着小朋友做,她俩是女儿带着妈妈做。妈妈不停犯错,女儿不停纠正,还无奈地摆摆小脑袋,皱着眉头有些凶。
我走过去,手把手教她怎么把白白的冰皮粉弄出五颜六色,怎么调出多种口味的馅料,她开始对我有些信服,微笑释放出欣赏和友善的信号。但她不说话。我只以为她在害羞,便没话找话地攀谈。问到她名字的时候,她拉过我的手在手心划字,可惜我玩这个游戏的天赋实在不高,猜了好多次都不中,她也从友善变回冷漠,我尴尬到无法收场。
“老师,她叫辰星,连辰星。”她妈妈终于开口救场,面带微笑。
“哦,辰星啊!这么简单老师都没猜出来,真是太笨了!”我用夸张的语气向她示弱道歉,她没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哄笑开来原谅我,只是自顾自的做月饼。之后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再回应。
“辰星是不是……”我在喉咙和耳朵上比划一下做了个口型,怀疑她是否有听力或发声障碍。
“她会说话,三年前还很爱说。后来突然就不说了。”她妈妈很平静的陈述,对我的惊诧也习以为常似的坦然。
“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我问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什么禁忌,却又实在好奇。
“应该不是。三年前她才三岁,每天都是我和她奶奶带的,要是有不好的事,我和她奶奶肯定知道的。”她或许已经解释过很多遍,回答起来很是流畅自然。
我不知道还能聊什么,她妈妈反而开始安慰我:“也许哪天她突然又想说了也不一定。”
“啊,也许吧。”我有些心不在焉。
“她三年没叫过我妈妈了。”她妈妈抚上她的头,虽然面带微笑,总掩不了几分心酸。
她似有所察觉,放下手中的材料,倾身给了她妈妈一个拥抱,做安慰之意。她妈妈的手紧了紧,她立马挣扎着挣脱出来,重新压了个花形月饼。
她妈妈看她的目光很专注,很柔和,在她回头时总是奉送一个微笑。
活动圆满结束。离开时,她回望了我一眼,又一如初见时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那大概是道别的意思,是那种路过花草后给盼珍重又不会再留恋的道别。
我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想起她,但这一瞬间复杂的心绪无处排遣。
其实我想问她,是不是对这世界太失望了呢?所以闭口不谈?又怀疑自己矫情,将心中所想投射在一个不知事的小孩身上。无论哪种,最后这问题也只剩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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