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黑暗,向往光明。可是身处黑暗太久,就害怕踏入光明了。
他从小就不是让父母操心的孩子,尚在襁褓之时,就极少哭闹,总是吃饱了就睡,让大人有空忙他们自己的事。他会自己坐在地上,拿着为数不多的玩具,喃喃自语,自己玩得也很开心。爸爸妈妈忽而过来瞧他,他也没哭没闹,很省心。
再长大了一点,他会走路了,听得懂话了,还能自己穿衣穿鞋。爸爸妈妈告诉他:“明天醒了,自己穿好衣服鞋子,门口给你放了桃子,你就坐在门口吃桃子,我在前面能看到你的……”
“好!”
第二天,他果然听爸妈的话,穿戴整齐,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吃桃子。爸爸妈妈回来时,只看见了满地的桃子核。
再长大了一点,他上学了,爸爸妈妈为了他的学费外出打工。
他说“好。”
后来,有人问他,“你想不想爸爸妈妈呀?”
“不想。”
“为什么不想呢?”
“妈妈要我不要想的。”
因为,临走前,妈妈对他说:“我们走了,你不要想我们,听姐姐和奶奶的话。”
后来,他们回来了,这次连姐姐也要去了。
他问爸爸妈妈:“你们还走吗?”
爸爸笑着说:“我不出门哪来的学费供你读书呀?”
他又问姐姐:“你也要走吗?”
姐姐说:“我出去挣钱给你买好吃的呀。”
他说:“你们都走了,那我怎么办呀。”
妈妈哭了,她说:“我不走了,我就在家里陪你。”
后来,他随着爸爸妈妈来到别的城市,进入了新的学校。其他的小朋友仗着他是外乡人,总是合起伙来欺负他。抢他零食,抢他玩具,不跟他说话,不喜欢和他玩。
因为家庭原因,爸妈忙,总是让他在学校呆着,由此扯出饭票问题,爸爸妈妈希望他能在学校吃饭,这样又异于常人,老师也不怎么喜欢他。总感觉,不再被喜欢了。
正是记事的时候,感受到的却不是温暖与开心,而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回到家,爸妈总会对他说:“我们家条件不好,你要听话,好好学习,爸爸妈妈苦点没关系,你成绩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
后来学校举行放风筝大赛,他去找妈妈要风筝,妈妈给他买了一个小燕子。可是那个小燕子太小了,根本飞不起来。其他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陪着放风筝的,他是一个人,风筝也飞不起来。
后来得了第一名的是一个脑袋受过创伤的男孩,他的爸爸妈妈帮他把风筝飞得最高。那一刻,他很羡慕那个被其他小朋友嘲笑的傻小子。
他曾经想学钢琴,想学画画,可是都被家里经济条件不好被拒绝了。
爸爸妈妈说:“那些都是没用的东西,不成正事,你只需要好好学习就行了。”
爸爸妈妈似乎不关心他的那些小心思,总觉得,孩子还小,不懂事,有什么想法都是幼稚的。他们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觉得自己安排的就是最好的。
可是他的成绩一直是中等,不上也不下,偶尔考得好,也有考的很差的时候。慢慢的,他开始变得叛逆。他在学校闯祸,折断了学校的树,被罚站在教学楼下;他去学校旁边的小池塘抓蝌蚪,被罚在旗杆下顶着太阳晒;他被叫到校长办公室很多次,校长让他请家长,他不做声。
他本是乖孩子,却被迫成了坏孩子。以闯祸为乐,在其中寻找乐趣。他骨子里的叛逆被激发出来,同时他又无法理解,那些大人是怎么判断什么是好孩子什么是坏孩子的呢?成绩好的就一定是好孩子,成绩不好的一定是坏孩子吗?也许自己就是个坏孩子,因为他成绩不好,还做了那些好学生都不会做的事。
他曾经羡慕大雄有哆啦A梦,有什么麻烦都有人帮忙解决,那个口袋里有任意门,想去哪就去哪,有竹蜻蜓,可以飞到很高的地方,还有变聪明的记忆面包,要是吃了,肯定考得很好吧。
他变得忧伤起来。所有的难过与委屈都化成了叛逆,他把最暴躁的一面留给了家人。他情绪不定,总会莫名发脾气,像一只炸毛的老虎。可他其实只是一只需要顺毛的小猫,只是一个渴望光明的孩子。
后来,他长大了,他不喜明亮的颜色,不喜敞亮的房间。总是喜欢穿黑色衣服,总是爱拉上窗帘。
他孤独成性,越来越习惯孤独。
也许,他生来就适应孤独。
家里条件慢慢变好,可是他错过的那些东西,是永远都没有办法弥补的。那些“不值一提”的小梦想,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那些不被理解的小情绪,是黑暗本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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