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溜滑

大雪过后，天气依然寒冷，遇到难得的太阳，便不舍得撒手。老父亲的火力已经弱了，直到快十点了我们才出门。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无风，干冷，有风，更冷，没有走多远，就找了一个向阳背风的好地方，蜷缩着坐下来，让温暖的阳光环抱，体会着冬天最宝贵的东西。

对面不远就是小区里的水泥路，下雪以后，雪被踩实了，在清理的时候，留下了一米多长三十多公分的一块没有清除掉，太阳出来会融化一点点，然后又被冻住了。路人虽然不多，也是闲不住的人，过来过去的，就在上面出溜一下，几天下来，居然磨得锃亮。

男人至死是少年，我怕老父亲坐在那里嗮太阳会有些枯燥，便跳起来，跑过去给父亲表演一个出溜滑。这办法挺管用，老父亲笑了。我跑回来继续抓着他的手嗮太阳，有时候也会不管他，自顾自地打开手机刷一刷。

老父亲盯着那块两边是雪中间是冰的地方，一旦有人走过来，尤其是男人或者孩子，偶尔也会在这么可爱的地方打一个出溜滑，父亲被逗得呵呵地笑，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我跟他说，这点冰雪实在太可怜了，太小了，咱们的故乡卡布其，南大沟里，每年冬天都会结冰，最冷的时候，什么冰车、独轮一起上，那时候孩子们也多，每家都有好几个，一大帮子孩子，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在冰上玩得那叫一个热闹。

而出溜滑是最简单也最受孩子们喜欢的一种玩法。太短的距离没有意思，如果能遇到长达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好冰面，那算逮住了，一玩就是一整天。

我记得有一年，在西大桥那里被一群孩子滑出了差不多一百米的冰面，那才叫一个爽呢。距离虽然破了记录，但宽度还是几十公分，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弯，绝对考验孩子们打出溜滑的技术。

大清早的，也就有两三个孩子不怕冻，在那里玩耍，等到上午太阳出来了，气温回升，孩子们越聚越多，最多的时候大概有二三十个。他们都排着队，相隔甚远才开始，否则的话，很容易发生后面冲下来的把前面速度慢的孩子撞倒。

不过，那时候的人都很讲究，从来不会出现什么讹人的现象，即便是把裤子膝盖处杵破了，即便是摔得头破血流，回家处理处理，照样跑回来继续玩耍。

由于冰面的距离长，这就给那些打出溜滑技术高超的孩子们提供了表演的舞台。有的孩子，一段拼命助跑后上了冰面，先是两手下垂，两只脚一前一后，随着速度加快，会张开双臂，两脚平行，犹如大鸟飞行一般。还有的孩子，上去滑一段，居然能够蹲下，扶着膝盖，一直滑到头。更有那最厉害的，能够金鸡独立，或者把一只腿伸在后面，两只手找平衡，惹得其他孩子纷纷效仿。可技不如人，还是会闹出许多笑话的，一旦失去平衡，很可能会在中途摔倒，或者来个狗吃屎，或者来个仰巴跤，又能把其他孩子逗得笑弯了腰，笑岔了气。

一旦玩上了瘾，就不舍得放弃。有的孩子家里大人不怎么管，一玩就是一整天。也有中午被房头父母高亢嘹亮的吼声叫回去的，吃饱了一抹嘴，又跑回来继续玩耍。

孩子们多的时候，玩得总是不过瘾，轮到一次不容易，下次要等很长时间。也是这样长的好的冰面不容易遇见，让我的发小老黑整出了一个故事。他打出溜滑的技术数一数二，家里也管得严，白天没有过足了瘾，那就吃过晚饭，等天黑了再来。约上一两个像我这样的要好的伙伴，大晚上的，玩他个痛痛快快。

从家里出来，敲敲门，敲敲后窗户，无需多言，一个来思狗，就奔着西大桥而去。冰冷的月光，与闪着寒光的冰面相互映衬，彼此给予着遥远的问候。月光下，一条黑影犹如鬼魅在冰面上闪过，冰面上，亦如锦衣夜行的武林高手，展示着他的高超技艺。

玩着玩着就忘乎所以了，寂静的夜晚会传来我们开心的笑声。回到家中，或许要得到各种佛山无影脚九阴白骨爪的“奖励”，甚至会得到劈柴棍棒笤帚疙瘩的“最高奖赏”。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次玩个够，下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也许要再等整整一年。

直到现在，冬天行走时，遇见冰雪地，依旧会下意识地打个出溜滑，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技艺，就算过去了很多年，依然会像个孩子一样。

趁着还能动弹，遇见好的冰面，千万别放过，也不要害怕摔跤丢人，找回小时候的影子，也是一种幸福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