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下）

文／徐红梅

连巧万万没想到，老天让她抱了小兰的儿子，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她后半辈子的生活就和这个孩子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自从霞霞抱走小兰的二儿子后，也是小心喂养，专门给孩子弄的牛奶，米汤、面糊的不间断。霞霞在小兰生孩子时就已经看出小兰不怎么好了，所以她抱走孩子是当自己的亲儿子来养的，赖好也是他杨家的香火，自己怀不住孩子，这是最好的选择。所以甚是殷勤的喂养孩子，孩子也越变越白胖起来。霞霞给孩子起名叫杨振兴。连巧木纳，没有霞霞猴，也没有霞霞想那么远，只是旺根的托付，也就抱走了小兰的三儿子，也是精心喂养，但由于孩子天生孱弱，小人瘦弱的像个小猫，吃奶一次只吃一点点儿的，奶嘴也吸不动，连巧就一点点儿喂，孩子老哭，哭声和猫叫唤似的。把连巧急得，白天晚上小心伺候，自己的娃，也没有这样殷勤过，娘们几个轮流看护。孩子们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红色的小肉团，娘怎那么待见他呢?,她们百思不得其解，也是跟着大人跑前跑后。连巧自从抱了孩子，白天晚上，衣不解带，听见孩子哭就坐起来喂奶，把奶瓶始终蹲在热水锅里热着，所以奶始终是温的，娃一哭就喂，孩子吃两口就睡了。为了这孩子，她还专门让茂根从几里地外的集市上买回一头奶山羊，专门给孩子挤羊奶喝，还得亏连巧这样精心伺候，孩子渐渐身上长了些肉，脸色也红润起来，这时便传来小兰死的讯息，猛然听到小兰死了，连巧难受了好一阵子，想着小兰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撇下旺根和三个孩子，甚是可怜。一想到孩子，她又有点高兴，看着小兰的孩子自己越养越心疼，没想到老天爷这么快就给自己送来个儿子，她又有些窃喜，她为自己这种想法而感到羞愧。没想到无独有偶，霞霞也和她有同样的想法，她在小兰的坟前，心里默默祷告：“小兰，你就放心的走吧，我会帮你照看好你的小儿子的。”从坟地回来，她就和茂根商量给孩子取名叫杨振东。茂根也是非常高兴，看着可爱的儿子，一天天白胖起来，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他现在是四十好几的人啦，也算是老来得子，也是他杨家的香火。有时从地里回来，也抱抱孩子，拿奶瓶给孩子喂喂奶，姐姐们也都抢着给孩子喂奶，家里一片祥和的气氛。
有人欢乐有人愁，这边茂根、根旺家都因为添了儿子高兴时。老二旺根和儿子阳阳可苦的没法下咽。一个死了老婆，一个成了没娘的孩子。旺根每次下地，便把阳阳托付在连巧或霞霞那儿，两家都是殷勤看护。杨家人打问着给旺根再寻一个婆娘，一时没有合适象，旺根苦扒苦的和阳阳苦熬着。
一晃几年过去了，振东和振兴两个孩子长得越发可爱了。这一日，连巧在敞院里洗衣服，振东在旁边玩，一抬头，看见土坡上蹒跚上来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妇人胳膊上挎个包裹，另一只手拉着孩子，孩子无精打采任凭妇人拉着，两人头发蓬乱，脸色黑黄，一步一挨的来到连巧家门前，妇人看看连巧，再看看孩子，咬咬牙，搭讪着走过来，妇人说的河南话，连巧听不太懂，但明白是跟她要吃的，想起家里还有一碗搅团，就叫振东去拿，振东一溜烟儿跑进去端出那碗剩搅团，递给小女孩，小女孩连忙接过狼吞虎咽吃着，连巧又进屋拿了两个苞谷面馍，倒了一碗水，给妇人拿出来，叫振东去搬了个小板凳让妇人坐下，妇人也是饿了，吃了馍，喝了水。连巧询问妇人。在妇人半懂不懂的话中，连巧得知妇人叫李建荣，男人病死了，家乡又遭水灾，只好带着女儿逃荒到这里，本想来投靠一个远房亲戚，但是扑了个空，亲戚已经不在这里了，钱也花光了，现在也不知道该咋办，只好一路走，一路想办法。连巧看着妇人五官端正，想起旺根，就有心说给旺根。就把这想法先说给建荣。建荣一听，已经无路可走，看到这里还算富裕，也就有心落户到这里，但也不想太委屈自己。就说：“见见人再说吧”。这时，茂根从地里回来，连巧把茂根拉到一边，把这事说与茂根，茂根说：“那就给旺根说一下，看旺根的意思”。便放下锄头，一溜烟跑上坡寻旺根去了。旺根这几年又当爹又当妈，苦扒苦的一个人管阳阳，地里回来没吃的没喝的，一切都要自己做，父子俩穿的破衣烂衫的没人缝补，实实的可怜，还得亏连巧和霞霞时常帮他缝补照顾阳阳。这两年心里一直想再找，无奈家穷没有合适象。就这样苦挨着。听茂根一说，就决定看看再说。便进去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洗了把脸，换了一双连巧嫂子给做的新鞋，跟了茂根下来，连巧家。建荣也是梳了头，洗了脸。两人见面后，互相也是同意，双方一半是为了自己，一半也是为了孩子。事情很快就敲定了，晚上建荣就住到了旺根家里。二婚也没有什么讲究，再加上条件也不允许。旺根终于又有了婆娘，阳阳也有了妈。旺根实在过意不去，陆续给建荣买了几件新衣服，建荣也给旺根和两个孩子做了新衣服新鞋，把家里而外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天三晌的热乎饭，一家人的日子也就热热乎乎的过上了。
振兴和振东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两家人都把孩子送到村上的小学堂上学，振东上学的时候，很是威风，是由一个姐姐护送到学校，放学再去接。茂根两口子也是心疼这根独苗，两个孩子真是个学习的料，学习相当好。不几年又双双考入镇上的中学。
开学那天，茂根和根旺分别背着振东和振兴的铺盖卷，俩个孩子背着馍馍和油泼辣子，四个人顺着大路一直向镇上走去。路上茂根还吼了几声秦腔，那吼声在空旷的山野回荡，把路边的野鸟吓得乱飞。给孩子在学校安顿好。在镇上的桥头，茂根给俩个孩子买了几个油糕吃了，便叫俩个孩子回学校，他和根旺俩又撵黑走了回来。振兴和振东俩每星期回来背一次馍拿一瓶油泼辣子。
还有半年振东就要中学毕业了，连巧寻思着，振东回来让振东在村里教学，这时不断有人来给振东说亲，都是家庭富裕漂亮的女子，连巧有一个很中意。给振东提起，振东只是笑笑，并不应承。
一天晚上，外面风很大，鬼拍手杨树被风吹得哗哗的响，连巧都已睡下，迷迷糊糊好像有人敲窗子，连巧推了一下茂根，茂根问：“谁？”听到有人应答，好像是振东，连巧连忙披了衣，再问，确实是振东，连巧连忙开门把振东放了进来，振东一进来，茂根和连巧四只眼睛都盯着振东，连巧问：“咋不在学校，半夜三更跑回来啦？”振东低着头，给他爸他妈说：“现在保安队正在抓他和振兴，他们俩个在这呆不成了，他们商量好要去老虎岭找红军，一起去的还有几个人，这次回来给家里人告个别，振兴也回家去跟父母告别去了。”振东叮嘱他爸、妈：“这事千万不要给村里人说起，也不要说他回来过。”茂根和连巧一听当时就愣到那了，振东又说“他不能久呆，还有人在村口等着哪。”振东自己去拿了几个馍包好，看了一眼他爸他妈就悄悄开门走了。振东走后，茂根和连巧一晚上都没睡着，连巧还偷偷哭了一场，心里后悔不该在牙缝里节省的钱送振东去上学，到头来儿子跑了，去打仗去了，不知会是咋样。白天碰到霞霞，霞霞也是红着眼。自从振东走了，连巧整日都是寻思着振东会在哪，听说哪打仗，她都用心的听着，村里人问起，两家人都说“去外边寻活路，投靠远房亲戚去了。”
打仗打了好几年，那日，茂根从外边回来，把连巧拉到窑里，关了门，告诉连巧：“听人说，现在解放了，镇上全是红军。我明天叫上根旺去镇上打问打问，看看能不能打问到儿子的下落。”连巧一听连忙说：“那你明天早上赶紧去，好赖打问一下，看有没有儿子的消息。”第二日，一大早，连巧早早起来，给茂根热了馍吃了，就撵着茂根到镇上去了。天黑透了，茂根和根旺才回来，一进门茂根就告诉连巧说：“没打听到，有人好像听说过，具体在哪不知道”看着连巧失望的神情，茂根也就再没说什么。私下里仍不断打问。
这一日，连巧一边在院畔上折柴，准备生火做饭，一边在那愣愣的发瓷，这时，一辆吉普车开进了敞院，从车上下来穿军装的年轻人正是振东，他看见连巧在那折柴急忙跑上去叫了声“妈！”，连巧正在发瓷，恍惚间，好像有个车开过来，听见有人叫妈，她看着像是她的儿子振东，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振东，振东看他妈不答话，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就上前去拉着连巧的手大声说：“妈！我回来啦！”这时，连巧眼泪下来了，抱住振东哭开啦，在窑里休息的茂根听到声音，拖着鞋跑了出来，大家见了面眼窝子都热了。
连巧一边做饭，一边眼睛跟着振东，就是看不够，茂根看到振东长得比自己都高了，穿着军装是那样的英俊，他打心里高兴，听振东说：“这几年，他在贺龙的部队里，在这一带打仗，因为有文化，所以很是被领导看重，现在在部队是个连长，振兴是指导员，今天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已经回他家去了，后边很可能转业到地方，他想留在家乡，为家乡出力。”连巧听到留在家乡的话，心里就格外高兴，她盼了几年，盼星星盼月亮般盼儿子回来，她下定决心，这一回来，她说啥也不能再叫儿子走了，所以，儿子的话给她吃了定心丸。
后来杨振东、杨振兴都留到了家乡工作，两个孩子给他妈小兰重新修了坟，立了碑，赡养自家老人，时常去看望亲爸旺根，经常接济哥哥阳阳，和姐姐们，村里人都说：“杨家祖坟风水好，出了这样的好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