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父亲

作者: 菟蕬草 | 来源:发表于2016-10-26 21:47 被阅读165次

        文/菟丝草

     

    黑色的父亲

        父亲今年有80岁了,搬到陕北居住已有十几年了,今年夏天因为去西安看眼病,须两周后复查,才来铜城小住几天,一来,就喊着要去金家河去转转。

          父亲是金家河矿的矿工,从58年建矿来到铜城,一直到2000年后才和母亲一同迁回陕北,在铜城待了整整50年,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啊!铜城就是他的第二故乡,一到铜城,我们稍作休整,就往金家河去,父亲说去看看他的老工友,和他曾经居住过的窑洞、工棚,一想起他的老工友,他感慨的说“唉,活着的也没几个人啦”,交通很是便利,个把钟头,我们便到了金家河广场,下了车,父亲看着这满目疮痍的矿区,感慨万千,矿井已被填埋,矿部大楼、商店、公厕依然完好,只是都已经破败了,父亲轻车熟路,在老年俱乐部找到他的一两个工友,见了面很是亲热,相约到他一个工友家一坐,老人住的还是以前的老房子,破败不堪。谈论无非是互相询问当年的工友信息,互相黯然神伤,大多已经不在了,大家伤感了一会儿,告别他的老工友,老人一再说“下来就来这坐坐。”父亲应答着,出门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再能相见不”。

          随后我们去看我们的老屋,已经被当作危房拆成一片瓦砾,那小小的蜗居,现在已不复存在了,消失在那片瓦砾堆里,当年那个喧嚣拥挤的小巷已不复存在。其实小蜗居也就住了有十几年,真正住的时间最长的是山上的土窑洞,有二三十年的光景,父亲兴致勃勃,想要上山去看看,我扶着父亲一路蹒跚上山,路上长满了荒草,山下距离山上足有半公里的样子,到后面路已经不复存在,只有一条羊肠小路通到窑洞前,我们小心翼翼来到老屋前,窑洞已不见当年的样子,被泥土淤积只是有个窑洞的轮廓罢了,窑洞前面,被人辟成地,种的山药,已扬蔓长得半人多高,郁郁葱葱,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有蝴蝶,蜜蜂在山药蔓上飞舞,父亲站在哪儿,站了许久,似在沉思、默想,在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黑色的父亲

    父亲年轻的时候,家里条件非常艰苦,父亲是家里老大,他一个人上班,不但要养活我们姊妹几个,还得要补贴爷爷奶奶他们,再加上母亲身体也不好,家里便更是雪上加霜了,可想而知,生活当时是举步维艰,父亲总是想尽办法,能多赚些钱,但是始终没有更好的办法,当时虽然父亲是矿工,烧煤还是要拿钱买,为了省钱,父亲晚上就去“矸石山”捡煤,在矿上倒矸时,里面夹杂有一两块煤,运气好时,还有木板,父亲捡煤要花费好几个小时,每次回来都要到半夜,我家离“矸石山”须翻两座山,母亲等的心急,就拉着我们去寻找父亲,我们一边喊,一边走,走到山顶,听到父亲的回音,看见黑色的山路上,慢慢走来一个人,是父亲,他担了满满两筐煤,从黑暗中蹒跚走了过来,母亲放下心来,我们也非常高兴,大家有说有笑的往回家走。多年来,我家从没买过煤。

      他在我家窑洞所在的山上开采了几亩薄田,开始不过是种些豆角、土豆、南瓜等蔬菜,父亲整日奔波于矿上和地里之间,我们的生活也是没有太大起色,有一年回陕北,见亲戚种黄芪,听说能赚钱,便拿些种子下来,终究也不行,黄芪两年收获,占地面积大,产量小,所获的药材并不多,两年收入几百块钱,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是,有一天,我记得很清,父亲那天兴冲冲的回来对我母亲说:“种山药,用地少,产量高,虽然费劲,但是一斤能卖一两块钱呢,是个赚钱的好方法,铁道边的有人种的,一年收入几千元。”有了这一想法后,父亲便逐步实施,他买了细碎的小山药,精心保存起来,春天,他挑了两块地,细心的深深的翻整过,将发了小芽的山药,均匀的有间隔的埋在土里,山药在父亲的照料下,长势很好,施肥、除草、搭架。到了夏天,山药蔓厚厚的爬满木架,散发出沁人的清香,山药也是两年收获,第二年,父亲在另一片地里又种了一片山药,这样每年都可以收获山药,种山药非常容易,难的是挖山药,山药扎根很深,挖一根山药,起码要挖一米深的坑,而且稍不留意,山药就会破损折断,它的售价就会大打折扣。第一年,父亲挖山药很费了力气,因为种的过于稀,再加上种在洼地上,更增加了挖的难度,只好一根就挖一个很深的大坑。第二年,父亲便改变了方法,将山药种在两块梯田里,而且,密度增大,因为山药根是直往下扎的,蔓是向上攀的,父亲会不间断的施肥,搭蔓,这样秋季收获相对难度降低,顺着地畔挖开一点,就可一根接一根的连续挖,挖得多了,卖山药的问题就摆在眼前,为了卖山药,父亲专门买了两个扁圆的大竹筐,这两个竹筐又深又大,两个筐底铺上叶子,装满山药足有上百斤,父亲担着满满的两筐山药,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的从山上担到山下,担到自行车两旁,然后骑车到十几里外的街上去卖,这样,街道上各个卖菜的巷道就时常能看到父亲的身影。父亲用他厚重的肩膀扛起两家人的生活重担,一扛就是十几年,而且乐此不疲,直到我们姊妹几个都上学出来,参加工作,再加上父亲年龄大了,已慢慢干不动了,才不干了。很少有人像他一样,花那么大力气,挣那么辛苦的钱。

          由于常年和土、煤打交道,他全身灰蒙蒙的,记得有一次,父亲送我去上学,照例是用他的破旧自行车驮着我,到了学校,我忽然觉得父亲很辛苦,我就自己扛起行李,嘱咐父亲回家去,接下来的事情我可以搞定,却没发现父亲脸色很是难看,一路上怏怏不乐的回去,以后给我送钱,也是只在楼下等我,后来,父亲说起这事,说我是好面子,不愿让穿着朴素的父亲上楼去。害怕同学笑话,我当时直喊冤枉,我说:“我从来没有那样的想法,我当时只是觉的你很辛苦,我自己能做的事就自己做”。没想到父亲多心。

          父亲,和千千万万的父亲一样,肩负着国家和家庭的重担,现在人到中年的我,才深深的体会到他和他们那代人的不易,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晰的记得父亲担着大大的、满满的两筐山药,佝偻着腰,颤颤巍巍从山上走下来的情景,这身影已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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