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第二章 你能看到我?)
阵阵微风拂过,吹得柳树枝沙沙作响。
我站在那里。看着孟策远去的背影,回想着孟策对我说的话,不知所措。
我为什么游荡在这里,我该何去何从,如果未来我离开了,我的父母家人该怎么办。
难道这就是我的一生吗?我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这样草草结束吗?
我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我好孤单。
我漫无目的地从树林里走出来,走在公园的小路上,三五成群的路人嬉笑着,孩子们奔跑着打闹着,广场上大妈们伴着欢快的节奏跳着舞,一切是这么美好和谐。突然感觉这样平淡的日子是如此的美好,以前总是厌倦平凡的生活,想要追求更多的激情和刺激,而现在这样平凡的时光,哪怕一刻,都是我再怎么努力也奢求不到的。
我走进一条铺满鹅卵石的林荫小道,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独自呆一会儿。这里刚刚好。周围一片寂静,几只鸟儿偶尔飞落在地面上,走几步,然后又飞走。
鸟儿尚且知道觅食、飞翔、停靠,休息,而我,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走到一棵大树下,随手摸了摸它粗壮的树干。看样子,应该有年头儿了吧。它在这里目睹了这百年来的事态变迁,沧海桑田,见证着这一切的一切,也只有它才看尽世间浮华与沧桑,才知道这生命的真谛和活着的意义吧。
如果有来生,我也甘愿做这样一个抛开世俗无欲无求淡泊从容的大树,不念过往,不畏将来。
“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啊,你是来看我的吗?”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声传入我的耳朵。
“啊!~ ”
“你是人是鬼啊?!”我大喊一声。
“别害怕,我有那么吓人吗?要问我是人是鬼呢,我也一直没搞清楚.....” 眼前这个人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在我记忆中,这种形象的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能看见啊。
看不出他的年纪,但应该比我父母年纪大吧,反正应该是叔叔伯伯辈儿的。
他一身青白相间的长袍,头发半挽着一个道髻,用今天小姑娘的话这应该是个半丸子头,腰间挂着一块玉佩,看着挺古朴的,应该是个宝贝吧,背上还背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剑穗儿垂散下来,在微风中摇曳着。
他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剑眉凤目,鼻挺唇薄,下巴还蓄着一撮能有几寸长的山羊胡子。
“小姑娘,我看你跟我十分投缘,不如咱俩结伴同行吧。”他微笑着看着我说。
“你到底是谁呀,你这样的装扮出现在这里,不会觉得.....”我支支吾吾地,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放心吧,我只出现在我该出现的地方,不会轻易地去打扰凡人的世界。”他捋了捋胡子,半眨着眼睛,调皮地说。
“那你是大神仙吗?你这是从哪来到哪去呢?”我好奇地问。
“我可不是什么神仙,我只是这世界中再平凡不过的个体了。只能算是比寻常人看的透彻一些吧。天为被,地为床,大千世界,何愁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呢。”他微笑着说。
“哦,那你还好,我都不知道我该干些什么,要去哪儿....”我无奈地看着他小声说。
“那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我可以帮你。当然啦,根据你的表现,哈哈哈哈...”他一脸孩子气地说。
“我.....我不知道.....”
“嗯....叫我声师傅,以后我罩着你,你不吃亏的....”他边说着还调皮地围着我转了两圈,然后回头朝我吐了吐舌头,抿嘴笑着。
“嗯.嗯...还是算了吧.....”我怯怯地说,孟策说过,要小心遇见的人,万一他不人不鬼,万一是坏人怎么办......我谨慎地思考着。
“哎,小姑娘,这是你的缘分啊。一般人我可不收呢。我老夫看你骨骼惊奇,天赋异禀,聪慧过人,温文尔雅,冰清玉洁......咳咳,还有什么词来着?哎,总之,我与你十分投缘,愿意教你,你意下如何啊?”老者又捋了捋胡须,一双笑眼望着我。
“叔叔,啊,不...伯伯,我想问一下,我会一直这种飘忽不定的状态存在在这吗?未来我会去哪儿去干什么?”我疑惑地问。
他这样行走六界不受任何拘束,总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游魂会经历什么吧,试试他,反正他现在也不会害我或者对我不利。
“不要叫我伯伯!我讨厌这个称呼!我哪有那么老!人家还年轻呢!.....”他像孩子一样撒娇地喊叫着,“我叫钟处一,世人都叫我......小顽童.....”他装作害羞的样子,双手还捂住脸,笑眯眯地说。
我吃惊地看着他,想说又说不出话,只好微微点了点头,勉强挤出来几个字,“哦...好...小顽童,嗯,好名字,好名字...”
“这才对嘛,请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年芳几何,是否婚配呀?...”这个小顽童加快了语速,一口气说完。
我被问得有点儿蒙住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心想,这明明就是个老顽童,还口口声声让我叫他小顽童,还有没有天理了。反正,看样子他也不会加害于我,相反还能有个伴儿给我解解闷儿,也挺好玩的。
“我叫初夏,季节里的那个初夏。我二十四岁了,家在....家在.....哦,我现在没有家了。”说完,我眼睛里突然湿漉漉的,心头莫名的一紧。
“不要难过,人生短短也就几十年,就像一场梦,只是你醒的比别人都早一些而已。你回头想想,你在这二十多年,是不是两手空空而来,又空空而去呢?......不要留恋,也莫要悲伤,有没有你,他们的生活都会继续。你走这一番尘世,只是来报恩的。”小顽童一脸怅然地说。
“我是来报恩的?”我疑惑不解。
“没错。因果轮回,皆是宿命。如今这一世你该还的债都还完了,该报的恩也都报完了,所以你就要试着看淡这一切了。莫要留恋。你的父母,亲人,朋友,你们都是缘分。他们都是你报恩的对象,这一世你们互相之间已经两清了,你们这一世缘份已尽,再无瓜葛,不要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了。你要学会放下。”
“可是,可是....”我不知该说什么,眼泪却瞬间滑过脸颊,滴落到地上。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小顽童收起了顽皮的模样,向上伸出一只手掌,一片树叶正悠然飘荡着,正好落到他的掌心。
“我只想再逛逛这个世界,再看看....”我轻轻地说。
“哎,也好,毕竟你才刚刚经历生死,留恋这凡尘也是情理之中,过些时日,我自会再来找你。也许过了这几日,你自然就会想清楚了。”小顽童捋了捋胡须对我说。
“还有你要记住一点,不要去刻意改变凡人的生活,不要和太多的人或者非人接触,这个世界虽然很美好,但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你多加小心。另外,这个给你.....”说着,他从一只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大概也就十多厘米长的小木笛,放到我手上。
“有危险的话,也许它能帮助你。”说完小顽童便转身挥挥手,扬长而去。
“喂!喂!这个怎么用啊?!你还没告诉我?...”我朝他大喊。
“物归原主,你定会无师自通!...” 他头也没回,声音好像隔着千山万水,却又听得那样的清晰。
莫名其妙。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东西。还说什么物归原主。无师自通,这更离谱了,我对乐器,那可真是,一窍不通啊。
哎,不管了,先收着再说吧,万一将来用的上呢。我心里暗暗想着,顺手把小木笛揣进了口袋里。
我又一个人了。早知道跟小顽童去游山玩水了。还至于在这里徘徊不前,不知所措。
我还是先去看看冬冬吧。毕竟,我早晚得离开,能多看一眼,陪着他我也就满足了。也许过了这几天,未来我便再也看不到他的脸庞和身影了。
我心里暗暗想着,大步流星地朝冬冬家的方向走去。
这时的月儿已经高高悬挂在夜空之中了。
记得歌词里说,晚风吹动这竹里,月光拉长了身影。还真是这样的景象啊。可是月光拉长了好多人和事物的影子,唯独没有我的影子啊。
我自己就飘飘忽忽的,哪来的影子呢。吓人。
也不知冬冬现在有没有回家呢。我边走着,边看着路边的风景。
都说,人间处处是沧桑。我现在倒觉得,明明人间处处是美景啊。以前咋没发现呢。
走着走着,前面一个跟我一样微微发光的男孩,正在扶着一位老奶奶过马路。同样,远处湖边,一个发光的中年男子背对湖面,双手张开,应该是要时刻准备拦截湖边玩耍的两个孩童,以免他们落水。另一边,一个发光女子眼里噙着泪花正在抚摸一个小男孩,也许是这个男孩的母亲或者亲人吧。
这世界原本就充满爱,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冷漠无情。人有情,鬼神亦有情。只是我们能看到的都只是世界的一部分,还有很多事情我们看不到,但并不代表不存在。
就像我之前经常听的广播节目,罗博士每天第一句话就是,你所看到的世界就是世界的全部吗?....看来,现在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我不禁鼻子一酸,感叹着这人间百态。
突然,我的脑海中想到了一个问题!重要的问题!
我继续向前走,看到了一个正坐在路边石凳上的发着微光的老爷爷,于是我走到他身边。
“老爷爷,您好。我初来乍到,想问您一个问题。”
“孩子,你说吧。”老爷爷慈祥地看着我说。
“我想知道,我怎么能帮凡人做些什么,我现在只能穿过物体,但是什么也拿不起来。”
“这个简单,孩子。你知道,凡人做事靠肢体来完成自己的行为。而我们呢,我们没有肉体,也就不能单单靠肢体了,我们需要意念,心口意一致,你好好想想。但是我们在这个世界就要遵循这里的规则。不要在凡人面前展露出来,否则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更重要的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数,不要试图去改变它,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老爷爷语重心长地告诉我。
“嗯嗯,我一定会注意,谢谢您。”我对老爷爷微微拘了个躬,微笑着离开。
原来是这样啊。意念。
我走到了湖边没人的地方,蹲在地上,找到一块小石子,闭上眼睛,心里过滤掉所有杂念,手伸向石子,嘴里默默念叨着,“小石子,快起!”....
好惊讶坏了,没想到我真的拿起这块石子了,因为怕万一被周围有人看到,怕吓坏了他们,误以为石子能自己飘起来,于是我转身,心里默默念着,“扔!”顺手就把小石子扔进了湖里,湖面顿时荡出了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向外延伸。
原来这么简单!我终于知道了。可是我还是要注意,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秘密,不能随便触碰。
我好开心,于是加快了脚步,朝冬冬家的方向走去。
路过冬冬和业成吃饭的摊位,他们已经打烊了,冬冬应该也回家了吧。
我独自一个走到了冬冬家,用我现在的特殊技能,穿越了他家的房门,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漆黑一片,我找遍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也没看见冬冬的身影。
这傻小子去哪了,都几点了,还不回来。
我一个人摸索着来到了沙发前,坐下。
这我也不敢开灯啊,万一这傻小子突然回来了,看见屋里没人,灯还亮着,非吓坏了不可。
我悠闲地瘫坐在沙发里,享受着这安静的夜晚。
对!我突然来了灵感。反着也是打发时间,我现在也可以有些小动作了。于是便来到窗边,站在他的书架前,翻看起他爱的这些书。
“一、二、三....” 我摸着书架上的书籍,嘴上不由得随便数了起来。
“咦,这是什么?....这本书怎么这么旧。”我奇怪地自言自语道。
这本书是伍绮诗的《无声告白》,我拿了出来,借着窗户照进来的月光,慢慢翻看着。
这本书已经被翻的很旧了,里面的页面有的已经褶皱卷边儿,前后的封皮儿也都有些坏了,脏了,感觉无需太用力封皮儿就很容易被弄掉。
我小心翼翼地翻看着。
咦,这里夹了个信封啊。
我好奇又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我也当然知道随便翻看别人的东西不好,但是就是好奇嘛。我也不告诉别人,而且,我现在也不是人啊。
我心里自我安慰着。
打开信封,我真的惊讶了。
里面有三张照片。我真的惊了。
没错,里面居然有两张是我!是我上学时候的照片。
第一张,我还是短头发,应该是初一或者初二吧,我记不清了,清晰的轮廓,胖嘟嘟的娃娃脸,嘴角微微上扬,洁白的牙齿,被风稍稍吹乱的头发.......一下子让我回想起了年少时光。
第二张,我站在操场的领奖台上,一手捧着鲜花和证书,另一只手拿着话筒,应该是在说获奖感言吧。我都不记得了。
最后一张,是我们毕业时的集体照。每个人都青春洋溢,活泼灵动。这也是唯一一张我和冬冬在同一画面里。
真希望时间可以把我带回过去,带回那个年少时光,然后永远定格在那里.......
看着这些照片,我眼睛又不禁湿润了。
难道冬冬心里的那个人,是我?不然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
突然,钥匙开锁的声音传来,我在慌乱中把照片收进信封,夹到书里.....
可此时,冬冬已经进来了,还随手开了灯。
我赶紧把手里的书扔到地上......
“什么情况,怎么自己掉下来了,长腿了吗?....”冬冬走到书架前,俯身捡起这本书和散落出来的信封。
“好奇怪。怎么偏偏这本掉下来了....”冬冬用手轻轻抚了一下书和信封,又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将书放回了原位。
吓死我了。我当时真的不知所措,想放回去,时间来不及。万一被冬冬看到这本书自己长腿跑回书架原位,真怕吓到他啊。
还好我机智。顺手扔到了地上。就算他看到书掉下来也没关系,也许误认为是自己没放好呢。
冬冬回到卧室换了身衣服,洗漱了一番后,关了所有的灯。一个人静静地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看来他是累了。
我来到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在他身边,躺下。
我看着他的侧脸,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我做了人生中最大胆的举动。
我轻轻地把脸凑到了他的脸庞,深深一吻。
我突然感受到一阵滚烫从心里一直涌到头顶,惊慌中,我赶紧翻身朝向另一侧,呆呆地看着窗外。
我都在想,初夏,你究竟在干什么。
......
许久,我也微笑着,也闭上了眼睛。
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和幸福。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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