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究竟长什么样?
最近有个很火的电影,叫《瞬息全宇宙》,不知道你们看过没。这部电影的主题,就是说人的一生,在人生的各个关键节点,会因为当事人选择的不同,而产生截然不同的命运。在这部电影里,主角杨紫琼可以穿越各个平行宇宙,看到另一个宇宙的自己,在做了不同的选择之后,成为各种各样的人。有做厨师的,有做电影明星的,还有成为科学家的,挺有意思的一部电影,可惜过于闹腾了,反而让人忘了他的主旨,淡化了主题。
其实我写这个回忆录也是一样的目的,因为担心写作时间跨度太长,读者又是一章一章看的,怕被忽略了主旨,淡化了主题,干脆直接就在这里点明吧,也省得你们写读后感啥的了。
前面几期,我写过爷爷小时候来南京,写过父亲小时候差点淹死,写过父亲被油田招工,成了石油工人。为什么我会写这些内容?因为这些重大的事件,人生的选择,都影响到了今天的我,如果当时的父辈、甚至爷爷辈做了另一种选择,今天的我就完全不是这个样子,或者说,就完全没有今天的我。
后面,也会不断的有各种人生大事,对我的今天造成影响,慢慢会说,尤其是今天这期要说的事。
而这就是我写回忆录要表达的一个观点,命运是什么样的?当然了,命运这东西,我依然不能确定它是否存在,但是,如果存在,它一定是连续的,它不是一个个孤立的事件,而是时间的长河积淀下来的结果。如果一定要说命运是什么样的,我觉得一定是四维空间的样子,就是三维的空间加上时间,可惜我们人类是三维生物,看不到四维的样子,也就不知道命运究竟长什么样。
看不清就看不清吧,看不清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一点,就是你三十年前做的决定,会影响到三十年后的你。所以,无论任何时期,你都要认真的做你自己,以免你三十年后会有遗憾。
说句开玩笑的话,你今天做的事情,说不定在三十年后给你带来了因果。当然了,只是开个玩笑,别当真。
好了,回到今天的内容。
前面说过,父亲在油田工作了十年,这十年的油田工作非常辛苦,但是父亲很少描述他具体的工作,反倒是经常给我说他打架特别厉害,可能是父亲觉得工作太辛苦,没啥成就感,反而能打架,在他看来是个值得自豪的事情。
那时候在油田里工作,一旦闲下来,各位工友就会聚在一起搞各种活动,有文明的活动,也有野蛮的活动。文明的活动,就是唱歌跳舞,文青们比较爱做,野蛮的活动,就是单挑,摔跤,打架,掰手腕之类的,我爸最喜欢参加这类活动,他说他打架总是赢。别不信,这一点,我妈也作为证人给他旁证,他确实特别能打,在油田的各种摔跤活动里常常获胜,估计这也是老妈看上老爸的原因。
那个年代,男人能打挺重要的。那么,在我看来,老爸是不是真的很能打呢?
嗯,我也能为他老人家证明,他曾经确实很能打。
我还记得后来在南京上学的时候,有一年,我爸送我上学的路上,和另一个骑车的人打起来了,我亲眼看到老爸放倒了那个人,很轻松,一次次的放倒,直到那个人只敢骂,不敢动手了。而且,我爸打架不是一次两次,而是贯穿了他的整个生命。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直到我写这本回忆录的前几年,老爸已经65岁左右了,他还在家门口的广场上和另一个老头打架,把人家打伤了,结果被公安局给薅了去,你说这事儿奇葩不?
幸运的是,老头在公安局里,和被打的老头达成了和解,赔了点钱,幸运啊幸运啊,这年头打架,不赔个几万,不进去蹲个行政治安拘留,都是无比幸运的事,老爸的最后一次打架居然赔了点钱就放出来了,这也证明他的运气也确实不错,就像我第二期说的,他也算个天选之子。
最后是我去把他老人家给领出来的。进公安局的时候公安员问我,你是打人老头的儿子,还是被打老头的儿子?我自豪的回答,应该是打人老头的儿子吧。哈哈哈哈哈……
差一点老头就晚节不保了,不过即便是这样,他在公安局又是录指纹,又是拍照的,留下了案底。嗯,六十多岁打架斗殴,留个案底,很牛逼啊。
刚刚说的,老爸打遍油田无敌手是吧,但是很快,他就要换个地方打架了。
这时候差不多是1988年,1989年的样子,具体哪年我记不清了,我是回南京市上的小学,那说明应该是在1988年左右吧,这时候,老爸动了回南京的心思了。
在很早的时候,计划经济,国营单位之间是存在工作调动这个说法的,就是一个工人,可以从一个单位调动到另一个单位,我母亲从油田的石油工人调动回了栖霞的食品公司,靠的就是这个政策。
我爸这时候也三十出头了嘛,和老妈长期两地分居,不太合适,所以老爸也想调动回南京。
但是这时候政策变了,计划经济的尾声了,工作单位之间调动的窗口快要关死了,当然我爸不可能未卜先知,他还不知道这个窗口快要关闭的事情,不过幸运的是,他很及时的向单位提出了调动的申请。
虽然工作调动的窗口还没完全关闭,但是这时候的工作调动,已经卡的越来越紧了。
最初的工作调动,只要组织批准,另一头的单位愿意要你,你是可以单方面调动过去的,就像我妈那样,单方面从油田调回食品公司。
但是到我爸这会儿,工作调动这个政策都快消失了,所以卡的特别严,当时的要求是,不仅仅要两边组织同意你调动,相对应的,还要刚刚好,另外一边的单位,有人想调到你这边来,两边各有一个人对调,这个工作调动才能成立。
但是上哪儿去找愿意和我爸对调的人呢?
一边是苏北油田,工作条件艰苦,远离大城市。
另一边是大城市,生活条件优越,当然当时还是计划经济尾声,所以大城市机会多这种事情,看起来还不明显,不过在我看来,就算是计划经济时期,大城市的机会应该也会比苏北油田那样的地方多一些吧。
不知道当时的人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照理说,这个工作调动,必须对调的政策,应该就把我爸的工作调动给卡死了才对。
结果命运就是很有意思啊,刚巧就有那么一个人,在南汽,也就是南京汽车制造厂的职工,想调动了。这个职工老家是苏北油田这边的,他年纪比我的父亲大得多,儿子好像是高中毕业,应该参加工作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儿子没找到单位接收,这个老职工对此很着急。
而巧合的是,当时的苏北油田,可以解决石油工人子弟的工作问题。刚好这个解决职工孩子工作的政策让他知道了,巧合的是,苏北油田又在他老家附近,所以他就想回老家,到苏北油田来上班,顺便解决他儿子的工作问题。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说到底,愿意调回来的那个老职工,也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解决自己儿子的工作问题。
这印证了我一直以来的观点。无巧不成书,生活的巧合,有时候比小说更离奇,你说要实现这样一个调动,得要多少巧合聚在一起才能实现?可现实他就偏偏实现了。
刚刚好就卡在计划经济的尾声,工作调动的窗口即将关闭之际,被我爸遇到了愿意和他对调工作的人,离谱啊离谱。
既然找到了愿意对调的人,那我爸还犹豫个啥呢?赶紧写工作调动申请啊,写清楚,那个南汽的职工,谁谁谁愿意和他对调。
油田的人事科接到了我爸的申请,因为政策允许嘛,也不好强留,不过还是要走流程的,他们出了一份调动问询函,发到南京汽车制造厂。
这个函的目的,是问询,问南汽的人事科,这边有职工有调动的意向,你们那边愿不愿意接受和调动。
函发出去之后,老爸就等消息了。
等啊等,不知道等了多久,南汽那边回函了,同意调动,并且,直接把接收父亲档案的通知也发来了。
也就是说,对方那边收到函件之后,根本没有犹豫,马上就同意了这次调动,并且直接通知油田把老爸的档案调过去,让直接去上班了。
再次离谱,这应该算是违规操作了吧?
油田这边的人事科有点懵逼,啥情况啊,只是先问询一下,出的是问询函,不是调动函,还没经过双方函件的多次来往,对方就直接同意调动了?还直接把人调走了?
按照油田人事科的说法,那边想调过来的人啥情况啊,是不是缺胳膊少腿,是个残疾人啊?这调动函批的这么快,该不会那个人干活不行吧?不能这么就同意啊,至少,南汽那边要把那个人的档案拿过来看一眼,看看是不是个能干活的人,才能把我爸放走啊。
你想想,那个年代,两个单位之间往来函件,全靠信件往来,一来二去的,这得多耽误时间?要知道,计划经济这时候已经接近尾声了,工作调动这种政策,也即将停止,就完全没这回事儿了,如果按照油田人事科的要求,两边再多来几个函件,搞不好这事儿就黄了。
这个时候,老爸的主观能动性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找到人事科,主动要求,直接带上他的档案,跑去南汽,然后从南汽拿上对方那个人的档案,带回油田,这样将大大加速父亲调动工作的进度。
我前面几期说过,老爸在85年左右买过一辆小摩托车,对吧,那是他回南京探亲用的,没想到吧,这时候这个小摩托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就骑着这个小摩托,用一两天的时间,在苏北油田和南京汽车制造厂之间跑了几个来回,把他的档案带给南汽的人事科,又从南汽,把对调人的档案带去给苏北油田。
老爸带回了档案,交给苏北油田的人事科。幸运的是,那个对调人除了年龄大一点,其他方面还好,胳膊腿都是完好无损,也不是啥残疾人,油田这边的人事科就勉强同意了。
就这样,老爸成功的从苏北油田调动回了南京,成了南京汽车制造厂的一名工人。
这事儿其实很惊险,就在老爸调回南京的第二年,工作调动这个政策就没了,因为国家这几年一直在改革,而且改革的幅度非常大,政策一年一变,快得很。
后来南汽人事科的工作人员看到我老爸,就会笑他,“没想到吧,当年我看到调动函,想都没想,都没看到你的档案,就把你调过来了,还不感谢我?”我爸当然很感谢这个人事,不过好像并没有给过谢礼,因为他的人生信条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样,人们普遍都知道,要想上进,要给领导送礼跑关系,我父亲倒不是不懂送礼跑关系,而是小时候穷惯了,走上社会,讲究一个混字,用最低的成本混到和别人一样的待遇,送礼是要成本的,我爸舍不得。这点倒是和我有点像,凭本事混,该答谢的人口头答谢,实际好处不给,所以咱们一辈子也就只能混成这样子,不过我爸混社会的水平还是比我高点,后面会说。
按我爸的说法,我差一点就要跟着他成为苏北石油工人的孩子,在苏北生活了,当然我并不是说另一种人生就一定不好,但是从概率学来说,你不得不承认,你的起点对你人生的成就非常重要,在苏北油田拼搏奋斗,获得成功和财富的概率,和在南京拼搏奋斗,获得成功和财富的概率,哪一个更大?怕是连眼界都不同吧?如果我是在苏北油田生活,也碰不到我这辈子最爱的东西,游戏了,对吧?至少不会那么早碰到。而且,要是想来南京,就得我自己一个人打拼了,真的会是两种人生。
就和本期前面所说的一样,类似于《瞬息全宇宙》,我的人生在这里也分叉了,而且这是我出生之后的分岔,意义不同于前面几期的那些事。
爷爷要是不来南京,那就不会有我,父亲要是淹死,那也不会有我,父亲要是不去油田做工人,那也不会有我。但是这一次的命运变化,是在我已经出生之后的事,不管最后父亲的人生怎么选,我都已经存在了。
可能读者看到这些文字,没有切身体会,并不觉得这事儿有多重要,但事实上,这事儿对于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命运影响,奇大无比,而这件事情的时间窗口本身,也是无比惊险。
差一点,就是两种命运,两种人生。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生的选择已经做出了,定下来了,就接着往下写吧。
老爸调回南京之后,又继续开始在厂里打架斗殴了,按他的说法,在南汽的工厂,他一样打遍工厂无敌手。
“我和那个谁谁谁摔跤,摔倒他三次,三次不同花样”这句话,老爸一辈子跟我念叨过不下十遍,我证明,他说的确实是真的。
因为像我爸这样六十多岁还在打架斗殴,还在公安局留了案底的人,确实挺少有。
好了,下一期,开始我回到南京的生活了。
但是,改变我命运的离奇事件,还远远没有结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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