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给九年未曾联系的她们分别打了电话,她们一张口,我就听出了那声音,熟悉,亲切,温暖依旧。
故意没自报家门,只三言两语,她们便都叫出了我的名字,如出一辙地,语气里显出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欢乐。“哎呀,老梅子,这声音我一直没忘呢。”顿时,电话那头响起爽朗的笑声。
她们很普通,雷姨和吴姨,都是我高复时的宿管员阿姨,但对我来说,她们不一般。而且,在我的人生经历中,她们曾赠予我的温暖难以细数。
在临时搭建的宿舍前,衣服都被晒在塑料绳子上。洗完外套,搭在上面,就去上课。放学回来,意外地发现前了密密匝匝整整齐齐的针脚。百感交集时,吴姨乐呵呵地走过来:“老梅子,你这褂子开线了,我闲着没事,给你缝两针,不好看,别见怪哦。”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谢意,我怎能见怪呢。
那年,父亲患病,我在复读,弟弟读高三,贫寒的家摇摇欲坠。对我来说,上学的开支太昂贵,更不消说要去买应季的秋衣了。雷姨的女儿与我同龄,她把女儿的衣服送给我。同学中不乏出自富贵人家的,衣服的款式不好了、样式过时了就随意丢弃,吴姨见了,收来洗净了,挂在我的床铺前。
因为知道家里拮据,我对自己的饮食几乎苛刻到极致。早饭就是一小块5角钱的转馍。转馍是三角形的,上面撒了些葱花,有咸味,但是油不多。发的是死面,所以很便宜。吃一块转馍,喝半杯开水,早饭就这么对付了,而且还管饱。偶尔会买一碗白米粥,至少比白开水好喝。至于那些豆浆、八宝粥的,我很少问津,因为舍不得。对于刚建的私立学校,各项要求非常严格。宿舍管理员的寝室是不允许使用大功率电器的,电饭锅也包含在内。吴姨也偶尔在宿舍偷偷用电饭锅炖肉,末了会给我留一点,让我打打牙祭。
雷姨的女儿跟我一样,在读高复。她就是为了给女儿陪读才来当宿管员的,平时给女儿洗衣服,偶尔还买点吃的用的。为了给女儿补充营养,她经常买水果。我照例是几乎不买的,一是因为学校封闭式管理,出入不方便。二是因为水果太贵,比饭费贵得多。我自然是不会去买的。每每雷姨新买了应季的水果,碰上了都会往我的口袋里塞一些。
毕业那年,去县城一家单位实习,有机会去见了还在当宿管员的吴姨。三年未见,得知我要去,吴姨很开心。她又提前在宿舍炖了一锅肉,自己去上班,留我一人在宿舍里慢慢地吃。吃着吃着,觉得时光好像转了个弯儿,又让我体会到了那种难言的温暖。
因为女儿考到了外地,雷姨早已不做宿管员了。她的家在县城十几里外,周末,我骑单车去了。我所在的村子里,过年前准备年货时,几乎无人腌制腊鹅,而雷姨家好像每年都腌。去过一次,餐桌上提起这事儿,雷姨就记住了,回回去,必炖了腊鹅让我尝尝。临走,还给我带上一块。
没错,这些都是她们对我这个非亲非故的人的关心与照顾。对于当时穷困的我来说,没有什么可以回馈给她们的。但是那一年,她们为我做的一点一滴,都在我的脑中都留下了深情的回忆。自然,我一直记得。毕业后,为了工作辗转多个城市。再后来,为了生活忙忙碌碌着,很少跟她们联系。
如今,生活渐趋稳定,想起她们,心里又升腾起一种无限的温暖来。再联系,发现不曾被她们遗忘,我也开心不已。简单问候,像老朋友一样,各自聊聊近况,感觉真好。选了两条围巾,一条大红,一条粉红,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呼啦啦地开成一片。分别送给她们,希望这份迟到九年的礼物能给她们带去一份深深的祝福。
兜兜转转过了这么些年,越来越明白,“爱人者人恒爱之”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在人生的严冬时期,吴姨和雷姨用慈母般的体贴让我感受到了别样的暖。我毕生都将感激不尽。
对我来说,这份恩情,像一枝馥郁的花,在宽广的世间,恒恒久久地散放着无限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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