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前檐后（1）

家前檐后（1）

《家后》

我家屋后有很多很多高大的树，在靠太阳光最近的地方有一棵枝杈上长满毛茸茸球球的树，听母亲说这叫毛球球树。

树在堂屋后的东北角，偏东侧是开阔平坦的庄稼地，地势开阔，使之光照充足，再加上常年累积的枯枝落叶以及丰沛的地下水使得树长得甚为粗壮，有着剥落斑点的树干笔直向上，拔地而起，远远大于房屋高度，它去直面蔚蓝的上空，待到近处，探头凝望屋顶红瓦上空，大多位置被它覆盖，像是一直在给瓦房打伞，为它遮阳挡风，不让它受一点风吹日晒，天天、月月、年年，胜似亲密爱人般，形影不离。

这棵树比我还年长，听爷爷说是早年的时候他从南京城汤泉集市买牛的时候捎带回来的，可能是七十年代，也可能是八十年代，可能被他忘却了，也可能是他和我确切的说过被我忘却了，不管如何，现如今它早早在这片土地上扎了根，成了材。

其余诸多树木也是成排成行，错落有序，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处长着不知名的灌木丛，灌木丛和灌木丛连成一片，是秋虫儿最好的藏身之所，显然这块形成了自己的一番小天地，别具一格，以至于我家养了多年的老母鸡可能是贪恋虫儿的美味，也可能是出于好奇，常常到这边做窝，着实让家人好找，最后还是被我寻觅到的，对其好生教育了一番。兴许之后它也明白了一些道理，来这找虫打打牙祭是可以的，但吃过之后还是要回主人给它塔的窝的，一定不能拿这里当家，之后就很少和主人玩捉迷藏了。

秋天落叶很厚，我是喜欢在这毛球球树下面玩耍，我踩着厚厚的树叶，挥起手中攥紧的竹竿拍打着枝头的毛球球，不多久，落叶中散落着很多。我的脸上充满了收获的喜悦，在枯枝落叶交叉中寻找目标，我总是满载而归，我会把我大多的劳动成果攒起来，这是我的小秘密，母亲肯定是出自担心，不允许我做这件事，但我还是违背了母亲的意愿，因为我喜欢夜空中飞舞的火花，我觉得那样真的让我乐的合不拢嘴，我觉得母亲对我的爱，我这辈子都不能还清，母亲一定是知道的，因为每当我鬼鬼祟祟遛出去时，母亲总是偷偷的跟着我。

待到冬天下大雪，因为北方冬天干燥，容易着火，只有这样等到冬天雪花铺满地，黄土地湿润，空气湿的时候，就是享用我劳动成果的时候，到了晚上我会小心翼翼地擦着一根洋火把燃毛球球点燃，然后手指头捏着叶柄随着胳膊旋转，快燃尽前我扔向空中，在雪地的上空绽放耀眼的光芒，我取了个霸气的名号叫飞火流星，玩的不亦乐乎，反反复复，乐此不彼。

我的童年大多趣事在这里发生，这棵树陪我度过无数欢快时光，长大后才知道它是法桐树。

谣传是蒋介石为宋美龄栽下的法桐树，只因为宋美龄说她喜欢法国梧桐， 蒋介石就在整个南京种满了梧桐树。

可能也是出于好奇，我是喜欢这样，很吃力的用手掰下树杆上成片成片的巴掌大小的树皮，看看下面究竟藏着什么些许东西，我也会受到和老母鸡一样的待遇，被母亲深深教育一番，但我还是会偷偷的干，我想让它快快地长大，让我哭笑不得的是后来我才知道，毛球球树每长大一岁便会蜕皮一次，让其自燃脱落才是最好的成长，我的行为反而弄巧成拙，如今想想仍是哭笑不得。

我记得那一年，林子的后面地里大概种有不到两亩的自留棉花，云朵盛开，白花花的一片，象征着收获喜悦即将到来。

秋天的清晨，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地里的棉花上结了厚厚的露水，不断被露水打湿了衣裤，还是挺冷的，生怕我着凉，母亲总是给我穿上厚厚的外套，才安心的弯下腰去摘棉花，任由我在一旁玩耍。母亲时常抬起头来看看我，并不断的拍打隐隐作痛的腰，太阳升起，温度很快上升，露水转瞬即逝了。太阳晒在背上滚烫滚烫的，母亲装棉花用的篮子里也差不多满了，把它们倒进袋子里，也趁机休息一下隐隐作痛的腰。就把我呼唤近前，一边用还算光滑的手面擦了擦我额头上的汗珠，一边给我解身上的布纽扣，我手里仍旧把玩着还没敞开的棉铃。

西边邻居家的麻荄地是难得一见的，从梢头的嫩叶到纤细且长的荄杆全充满了叶绿素。我喜欢这种味道，在高高长长的荄条间，穿梭而过，棉花地里常常传出母亲地呼喊声，只有听到我的回应，母亲才安心的继续摘棉花。

听母亲说这是制作绳子的原料，可大有用处。我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很好奇的问怎么变成绳子的，母亲总是不厌其烦的讲给我听，而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麻荄地头是一个稍大一点的池塘，池塘四周长了许多种类各异的树木，池塘水深时见不到底，水浅时只留有几个平米见方大小的水潭，其余大部可行人，这个时候我便可以进去捡石子，捡乌龙壳，遇到自己觉得好看的就小心翼翼拿到水潭边清洗干净晾晒完毕，每次我都视若珍宝，每次我也都会拿着这些我找到的奇珍给母亲看，母亲总是摸了摸我的头，笑了笑。

我就在离母亲不远处独自探索。

池塘北边有一条小溪，溪水的这侧有一个池台，此小块土地为我家所有，池台里种了我喜爱吃的花生，池台中间有棵老槐树，春季开花，香气扑鼻。每当槐花盛开，母亲都会带我摘取一些枝头的花朵，花朵可甜可甜了，我很喜欢在口中咀嚼这种青涩的味道。

小溪对岸有大大小小的池塘，池塘池塘之间被各种人栽种了各种的树。树与树之间杂草丛生，寄生着不计其数的虫蚁，只有一条很窄的小路供人通行，稍不注意裤脚袖头都会被苍耳缠上，四肢被植物划伤或被虫蚁咬伤。可能对陌生事物的求知，纵使遍体鳞伤，也要进去探索一番，我又是害怕又是惊奇的去发现新事物，发现我未曾相识的东西，偶然发现的刺猬都会让我激动不已，还有芦苇丛里的鸟窝，也会让我心跳加速。

等到池塘里的水浅了，我就跟着稍大点的伙伴，看着他们怎样铡堰，怎样吧堰一侧的水舀到另一侧，怎样逮鱼，怎样捉泥鳅，怎样把衣服打湿，怎样搞得满脸泥巴，又是怎样被家人打骂，又是怎样把鲜美的一锅鱼汤吃个底朝天，怎样的其乐融融。

待我偏大一点，我也是这么干的。

穿过这片池塘便是爷爷的家，每次去的时候我经常出于好奇的在此停留玩乐，最后我总是遍体鳞伤，爷爷就取下常年别在裤腰带上的烟袋，并用两个手指头捏出那么一小撮烟丝放在鼻子前，慢慢的嗅了嗅，接着擦亮一根虎头牌火柴，吞吐烟雾之后会用刚抽过的烟袋锅里的残留物，涂抹外我的伤口处，我总是拒绝，爷爷强壮的臂膀总是让我打消这个念头。我也很顽皮的捏了捏爷爷左手腕处的“猴子”，算是寻个心里安慰。

秋后发大水，池塘和小溪间灌满了雨水，沟满河平，水面上枯黄的落叶在游荡，我折的油纸船也在飘荡，每到这个时候这里就会被彻底划成了禁区，连上学校都要绕行，母亲绝对不许我一人独自过来，有时候母亲不敌我的紧磨慢泡，她会带着我一起过去看看。我就是这个时候把我早早折好的小船，放向河水。

看见缓缓游走的纸船，我仿佛看到了我即将流逝的青春和消失的童年。

小刚

完稿于戊戌年腊月三十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