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前檐后（8）

              《我的外婆》

    冬日里的阳光总有温暖的时候，散发着属于它的光芒，照耀着万物。黑色哈巴狗趴在门前的水泥路上，屁股后面的尾巴敲打着路面，扬起干燥且轻微的尘土，似乎察觉灰尘呛到身旁的主人，自觉的耷拉着耳朵，闭目养神，主人摸了摸它的额头，它缓缓醒来，抬头看了看一侧遥望远方发呆的主人，用力向前伸了伸两只泛黄的狗爪，这个时候要是有人能够看到它，定会发现它那充满幸福的眼神。定了定神，它也全神贯注地向主人遥望的远方望去。似乎在等待，等待某个人的到来。

    记忆中的外婆总是在冬天最寒冷的时候出现，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可能是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发不好，等我上中学的时候，就很少来过。

    小学的那几年，外婆是每年都到来，从未缺席。

  有一天外婆到了，我还迟迟没有发现，前几天我还问母亲，外婆啥时候来，往年这个时候外婆该到了。外婆是徒步走来的，三十里地，午饭过后出发，外婆腰不是很好，可每次到来外婆都会背上在集市上买的一些零食和蔬菜，走走停停，晚饭前赶到。每每放学，外婆都会在东屋山头等候，伸着脖子在瞭望，每当我出现在她视线中，外婆都会开怀大笑，此刻我也蹦蹦跳跳的跑向外婆，外婆总能从手里变出各样糖果，都是我喜欢吃的。像是百宝箱。然后每一次都会取下挂在我脖子上的书包，生怕累着她疼爱的小外孙。而我也总说不累，奈何强扭不过外婆，只好拉着外婆的手，向家走去，我想等到家了，就不用拿着了。

    可能是学期即将结束，迎接期末考试，放学回家后就直奔偏屋，从肩上取下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斜挎书包，放在了靠近窗台的三屉桌上，拿出书本读起书来，待到肚子呱呱叫才放下笔头，穿过露天的大院， 此刻院里花坛里的花草树木，已然进入了冬眠，这里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乐趣，就连母亲钟爱不已的月季花，一片叶子也没能留住，在寒冬里，茎藤上小刺，那么的显眼，虽说被扎了多次，可和母亲一样，对它情有独钟。在冬日的黄昏下，显得那么的孤僻。

    烧火屋外飘来阵阵香味和欢声笑语，我知道外婆到了，我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急匆匆的扒开爷爷用芦苇杆打成的靠帘，兴高采烈的钻进了屋内，屋内水蒸气形成的雾气朦胧，格外温暖，我看见外婆在忙着包水饺，是我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馅，瞧见我，放下手中的擀面杖，握住我稍微冰凉小手，担心并焦急的问我冷不冷，似乎忘却了满手的面粉，此刻手握的更紧一些，又似乎怕力气太大，外婆用她温暖的手心捂着我的小手掌，不多久凉意消失，外婆又忙活起来，外婆是闲不住的，我也一样，我吵着闹着也要包，照葫芦画瓢，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并不是，手忙脚乱的我经常出差错，我总是帮倒忙，外婆会很耐心的给我做示范，虽说当时的我笨手笨脚，可最终还是学会了，我是调皮捣蛋的，一刻也闲不住，快开饭了，于是我跑着跳着去喊我在外玩耍阿哥回家吃饭。可我也贪玩，不一会就给忘却了，最后还是外婆找到我们并把我们牵回了家。

    由于上一辈子的原因，我很少去外婆家，外婆在另一个家，母亲和舅舅跟随外公迁移到离我家不远处新建的一个村子，在我记忆中，我只去过一次外婆家，两岁左右，隐隐约约记得一些片段，只记得母亲带我去的，去外婆家，中途经过一条大河，河上没有桥，要想到对岸只能坐船过去，船上柴油机发动的轰鸣声实为刺耳，加之船晃动的厉害，母亲担心我害怕，紧紧地抱着我，还搞丢一只鞋，然而我并不记得左脚的鞋，还是右脚的鞋。

    母亲后来又为我做了新鞋，母亲每年都会给我做新鞋。外婆也会和母亲一起，准备一年穿的布鞋，那时候还未兴时买鞋，我读初中前穿的鞋子都是母亲纳的千层底。做布鞋很繁琐，在冬天不是很忙的光景里，挑个阳光温和的一天，用面粉熬成的浆糊，把事先准备好旧衣服剪成的布片一层一层糊起来，厚度合适，方可凉晒，待晾晒完毕后，去处夹在书本中保存很久很久的鞋样进行裁剪，尺码大小不一，鞋样也不同。期间步骤繁杂，不是一两句就能说的清楚的，我是经常看到母亲和外婆累的腰都直不起来，现在想想，她们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太多，最费时间的纳底了，一针一线，丝毫不能差错，手指的顶针处都磨有厚厚的茧，很是费力气，要准备两个针，一个大一点的钢针，用来在千层底上开孔，以后在用一个穿线的针穿线，说道穿线的线，不得不说这个线也是有很大的讲究。自家种的棉花打成的线，完全靠双手，在一个猪小腿骨头上开一个孔，用手让骨头不停打转，棉花就会绕丝成线，极其费事费力。外婆在这方面犹为出色。虽说也有很多年没穿过母亲和外婆做过的布鞋，可那感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时候的冬天每年都会下大雪，只要外婆在，一定会给我穿上厚厚的棉袄，当然阿哥也不例外，生怕我们冻着。棉袄是母亲缝制的，母亲是公认的巧手，针线活一流。每当麦子披上厚厚的一层棉被，我总是吵着闹着外婆带我去家前的一大片空地上堆雪人，就算穿着厚厚的棉袄使得手脚很笨拙，也阻挡不了一颗爱玩的心。我总会和阿哥打雪仗，外婆总会提醒我们，不要那么皮，我们满头大汗，外婆会给我们擦汗，第一个总是我。在外婆或的帮助下，雪人算是堆起来了，有模有样。胖胖的雪人在麦地头，像极了在守护庄稼，覆盖了一层雪的稻草人。我很难割舍得下，时常在牵挂推动下走到它的跟前，欣赏可爱至极的作品。直到家前檐后的雪都化掉，雪人还耸立在黑土地上，虽说变的和我一样消瘦，但也十分醒目。

    玩归玩，学业未完成，外婆也会变的很严厉。我小学时候成绩一直都很好，可就是贪玩，有时候玩疯了，功课早不知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外婆每天晚上都会询问我作业写没写完，就算再晚，外婆也会陪我一起，作业写好，给我打一盆热水，搓搓手，洗洗脸，泡泡脚，才会去睡。

    书桌在窗户的正下方，床在不远处和书桌平齐，内侧则是放衣服的柜子。我喜欢睡在靠近窗台这侧，睡不着的时候会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微风在轻轻拂过光秃秃的石榴树，午后的阳光散发着并不炙热的光芒，在月光印照下似乎带来点生动，夜深人静，前院偶尔传来阵阵狗吠声，屋内只是清楚的听见书桌上的闹钟，分秒必争的在转动。在和阿哥的打闹中，不知不觉地睡去。睡着的我也不太老实，总会踢被子，外婆时不时会在查看一番，把被子给我们盖好，方才去睡。

  外婆起的很早，天蒙蒙亮。圈里的鹅被公鸡的打鸣声惊的嘎嘎叫，一旁的小鸭子也随声附和。做好早饭后，便会去看看我们有没有醒来，总是静悄悄。我听到脚步声，揉了揉眼睛，熟练的穿上衣服，去吃丰盛而又热腾腾的早餐。

  外婆喜欢吃花生和蚕豆，晌午过后，外婆就会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剥花生，一旁的我一边做功课一边吃剥好的花生米，外婆会和我说一些鼓励我的话，告诉我学习的重要性，虽然她没上过学。当我累的时候，还会给我讲故事，不知不觉太阳落下山，院里有些寒意。

    堂屋煤炉散发的暖意充斥着全身，外婆把院内的东西收拾完毕，去帮母亲准备晚饭。这个时候我就会趁她们不注意偷偷的溜出去找邻居玩伴玩耍，总是不知时间，外婆像是知道我在哪一般，总能找到我，牵着我的手回家吃饭。

    外婆习惯早睡早起，母亲也是，寒冷天睡前泡个热水脚的习惯直到现在我都还保留，而我当然和她们一样。

                                      小刚

                                2020/0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