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鲁曼,今年48岁,是一个“作家”,其实我更愿意称呼自己是一个写故事的人。
在我面前咆哮,并从她租住的小平房里往外扔东西的,是我的现女友及以前的粉丝曾思文小姐,哦不,应该称呼为女士(她已三十一岁了)。
我完全理解,她的歇斯底里是望夫成龙的一种温婉表达,虽然每隔两周总要来这么一次。
“姓鲁的,拿着你这些破烂儿滚!”
“哦,思文,别往地上摔……这都是有纪念意义的,这堆云石是从纳木错湖边捡来的,代表着宁静圣洁;这个老树根是我辛辛苦苦从额济纳旗的胡杨林里千里迢迢背回来的,象征着我对你的爱永远不朽;那个吉他虽然弦断了,但你忘了吗,那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时我用来给你唱歌的……”“哐!”平房的门狠狠地关上了。
好歹我也是个男人,不能总由着她这么肆意妄为,我已无法遏制内心的怒火,瞪着充血的眼睛,握紧青筋暴涨的拳头,轻轻的轻轻的叩了两下门,极尽温柔地把脸贴在门板上,“思文,等你心情好点我再回来……”“别让我再看见你,你永远都不用回来了……滚!”
在这个乍暖还寒的早晨,在这个春光旖旎的早晨,在这个连昨天晚饭都没吃一直饿到现在的早晨,我独自离开了温暖的家,迷失在人来人往的湍流中。
现在困扰我的,主要是中午饭上哪吃?钱包落在思文那里了,相信她也不会在里头找到什么的,我都找了快一个月了。
每每自由如斯,都让我回忆起从前能够吃上早饭和午饭的朝九晚五生活。
我把人生最美好的十五年都奉献给了《人人装》杂志,多少次,我都以为自己要在这里度过余生,直到有一天,总编把我喊到他办公室。
总编一手捏着我刚写的东西,一手指着我鼻子怒斥:“你写的这叫什么,一本时尚杂志的主编,文字如此之差,苍白乏力,不生动,不活泼,缺少热情,完全感受不到整个时代蒸蒸日上的温度……”
“对不起,我写的是前任总编的讣告……”我不得不打断他。
当然,他也“诚挚”的向我表达了歉意,让我滚出了杂志社。肯定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上回我当着全杂志社的面,指出了他侄子一篇300字稿子里的一百个错字,他当时就说我扼杀了一个年轻人进行文学试错的激情,不是一个称职的主编。
“喂,是老赵吗?你猜我是……”“我忙着呢……”“我想给你个惊喜,中午我们一块吃个饭吧,谈一下上次那个剧本,我又有好多新的想法 ,我们完善完善去找导演……喂,喂!”“嘟……嘟……”
好像每个我的通讯录中的人都很忙,忙到接我电话,不会超过三秒,让我理解了时代变得愈发节奏快,物欲横流的条件下,朋友之间必须要经常走动,否则感情就会渐渐淡漠,即便每隔两周,你都会去他家住上一两天,吃他十几顿……“大姨,刚打通对方就撂了,这个不用给钱吧?”看电话大姨那鄙夷的眼神省了我好几个两毛钱。
老天,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我女儿鲁小曼25岁生日。“大姨,刚才那两毛钱,你不用找我了,我还得再打个电话。”
我极力克制自己激动的心,“喂,是小曼吗?你猜我是谁……”“爸,你有事儿吗?”“我想当面祝你生日快乐!你和迈克尔一定在开生日派对?你们在哪个饭店呢,坐几路车能到,中午饭要是赶不上吃晚上饭也行……”“我和迈克尔早分手了,我在外地出差呢!”“啊,那小伙子人多好,请我吃了快一个月饭,还领我住五星级……”
“爸,你都快50岁了,找点正事干吧,别到处蹭饭了,你已经蹭跑了你全部的朋友,你是否还要蹭跑我全部的朋友……”
“这就是体验生活,创作部的寻找好的素材吗?我是个作家……”“你都坐在家里多少年了?干了点什么?这种坐吃山空到处举债的日子,你还要过多久……”“我现在已经是著作等身了,就是销路不太畅通,用时髦词儿讲,流量无法变现。再说了,我写过的书你不是都看过吗,《吃客帝国》、《刀叉恩仇录》、《胡同迷航》……”“你能现实一点吗?”“我写的那本《打狗英雄传》不就是反应现实中娱乐圈的事儿吗……”
“爸,你不为你自己,难道你就不为思文姐考虑考虑吗?妈妈没了之后,她就一直照顾你,你给过她什么,你这么大的男人要靠一个女人养,要不是因为你是我父亲,我真想把大伙儿常对你说的那两个字甩你脸上……”我听到小曼高声喊叫后抽泣的声音。
“对不起,小曼,可能我的确有一些问题没有处理得很好,但是你要相信我事情会有转机的……”“爸,我往你微信里转了500块钱……你以后少来烦……嘟……嘟。”我的心像针扎了一样,颓然坐在小卖铺里的板凳上。要不是那个小卖铺的老太太说刚才打电话用的两毛钱太旧了,我都忘了自己手机已经停机快半个月了,而且还落在思文家了。多好的孩子!要是能给我现金该有多好。
“大姨,我打了这么半天电话,你能赠送一次吗?”在看到老太太一边无奈的叹气,一边无力地指着固定电话听之任之的样子,我感觉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呀!
“喂,是红晚霞疗养院吗?佰帮我接一下251号床位的廖青文女士?”“喂……”“妈,我一会儿去看你啊?你那几点晚饭?探视晚了,能不能在你那儿凑合一宿?我睡地板就行。”
“儿子,你不是前天刚来过吗?你不要老来这种地方,这里的氛围不适合你写作,你是一个作家,去追寻你内心的理想创作伟大的作品,你要努力在外面的世界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来……咳……咳……嘟……嘟……。”当我用力放下电话的听筒时,感觉自己眼角有些湿润了。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吹吹海风,也许大海真的能带走所有的烦恼。
夕阳下,起起伏伏的滨海漫步道一眼望不到边,记不得自己到底从什么地方开始走,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只是感觉怎么也走不到尽头。疲惫已极的我坐在一处观海平台的长椅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是肚饿、头晕、眼花。
太阳西斜,海面上仅剩几只渔船,在海浪的涌动中透出忽明忽暗的灯光,隐隐的就像一团将要燃尽的火。
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的激情万丈,曾经的豪气干云,还能在没房、没车、没固定收入的岁月消磨中挺多久,曾立志要写一部有灵魂的作品,可现在自己的灵魂载体这具臭皮囊,怕撑不住许多时了。
每次参加年终作家们的聚会,认识的人越来越少,80后90后都已成了中年人,00后那俾倪万物的眼神总让我在惭愧之余,经不住一次次联系起,多少回囊中羞涩时的自我拷问,这些年是怎么捱过来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支持我寻梦的母亲不能尽孝,厌烦却依旧伸出援手的女儿和我越走越远,还有……但是,每到这个时候,说句可能会伤她们心的话,一切都比不上当我拿起笔那一瞬间的才思涌动,和那种我的世界我做主的快意,那是财富权势都无法带给我的快乐。
这是不是太自私了?我只是在追寻着自己的生活,虽然卖了房供女儿在国外念完了大学,用自己多年的积蓄让母亲住上了体面的养老院,唉,思文……
我站在观海台的边上扶着栏杆,想着这些年和思文在一起,不仅泪水滑落,“思文……”我冲着大海狂啸,“老鲁,别……”思文正从不远处向我奔来,紧紧的抱着我,就像第一次约会时。
“我……”我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了,思文用手指按住我的嘴唇“你不用说……,回家吧,我找你老长时间了,早晨你刚走……”我突然感觉在思文的脑后,一束环形白光升起。
“一个女的打电话来,没想到你还把家里固定电话给她了,但好像是跨国长途,根本听不清,她说让你去搞,我很生气就骂她,她居然说可以给你钱,但要根据质量,每次2000到2万不等,没等她说完,我就赶紧出来找你了,你快点去吧,水电煤气费都指着你了……。”
“可我……”“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都不在乎,关键是你要把钱拿回来呀,今晚我炒个黄瓜给你补补身体。”
“不是,她是……”“行啦,没想到你特长还挺多!”
我想我还是暂时别告诉她搞和稿的区别了,但愿这次投稿能被采用,但愿这次付出能有回报,但愿明天太阳升起时天气能更加温暖!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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