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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鸿勇/文
能者为吾师〔言情〕
这一日,天阴冷。下雨了,冷冷的风穿城而过。
远远地,我看见一个女子,撑着一把紫色的雨伞,伫立在天坪上,靠近女儿墙,往不远处的戏台观望。
一座不大的庙宇,门前有人在燃放鞭炮,哔哔啪啪声中,腾起一缕缕青烟,愈聚愈浓,愈浓愈密,看上去宛如人在五里雾中,伸手不见掌。
庙的左侧,那球场边缘的戏台上,草台斑子的男女演员,正忙碌地化妆,准备演出。
勤杂人员,则根据剧情,忙着布景,摆置物件。乐队的人呢,却悠闲自得的坐在戏台的一侧,边调乐器,边闲侃。
录音机播放着网上流行的乐曲,高声地招徕看客。乐曲稍顿,那个电工旋即“喂哇,喂哇哇”地在调试音响。
那些在庙里顶礼膜拜的汉子或妇人,陆续收起祭品,装进藤篮或竹筐,手提肩挑,相跟着走出来,在球场上分散开去,沿着各自要走的方向归家。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庙堂案台上燃起的蜡烛,闪烁着明亮的红光,时而向上,时而向两侧摇曳,宛如一个个喝醉了烧酒的汉子,一脸通红,身体却一斜一迈的蹒跚着。
雨下得愈密了,锣鼓声骤然响起,乐手吹吹打打,前奏一过,一个男生就吚吚哟哟的唱开了:
“时逢春节年例重,
清菜清茶拜祖宗。
户户点香烧炮竹,
恭喜发财笑面逢。”
这男生的声音浑厚而富有旋律,一首开场白就吸引了那些看戏的妇人,眼针针的盯着他看。待那接着上台的女人,唱和着时,顿觉伊声音嘶哑,宛如敲响了一面破铜锣,看场上一片噪声,竟有汉子说:“这种女人,也敢上台演戏?好难听噢,真是笑死人,还不如回家抱着老公睡觉去!”
这也难怪,草台班子么,都是些乡村的业余文艺爱好者,学艺不精。他们平日在田园耕作,夜晚排戏,夜复一夜的练习。一旦那儿需要拜神演戏,在戏牙子的介绍下,才匆匆去演出的。
我静静地站在戏台的一侧,一边观看演出,一边倾听人们的品评。蓦然想起,很多年前,有一天,我到乡下采风,在广丰糖厂路口的班车上落站,偶遇红土村的学进伯,他告诉我,说伟常哥组织了一个雷歌斑,当起了戏牙子,常常到雷州半岛的乡村,联系演出事宜。
这种在雷州半岛的乡村中,来来往往的戏牙子,可说是见多识广,他们每到一处,都有所观察,有所见闻,对这人世间的种种喜怒哀乐,自然有较为深切的体验。只可惜他们没有将这些写下来,也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秘而不宣,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湮没无闻。
而我们网络上的一些写手,对现实生活似乎很淡漠,只知成天码些空洞的文字,让人不忍卒读,写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这不禁让我想起那个实实在在的做人,切切实实做事的伟常哥。当年,我在红土村生活,几乎每天都同他一起出勤耕作,赶牛犁田耙地,插秧耘禾,收获扬场,给村民分稻谷,分薯芋,他掌秤,我记数。
他言语幽默,边说边笑,有时候还会突然间唱起两句雷歌:“三更半夜儿哭咪,父占母前儿哭奶”,让人笑断肠肚,又生发出无限的想象,所以我们合作愈加愉快。
我们在一起垦荒种甘蔗,他身高体健,力气过人。每挖出大麻石,一两百斤的,都是他快步上前,在麻石前立稳马步,稍一弯腰,双手将麻石一抱,就将它抱到五六百步外的地边轻轻放下,一个接着一个磊成了墙。
农闲时节,我们一起兴修水利,赶牛车拉石,凡百斤以上的石头,均由他抱上抱下,我这个比他年轻的知青,只捡拾、装卸些小石头或石片。
能者多劳,无论干何种农活,凡是粗重的,他一概包揽,轻松的才由我去做。记工分时,他又必定坚持与我平多,从不会计较个人的多寡得失。
生产队几个干部坐在队屋,开会讨论某项工作时,他总会轻言细语的问我:“阿韧,你们知青对这项工作,有什么意见,有何建议?你大胆说出来!”从这种小事,也可看出他对我们知识青年的尊重。
他家的房子就在知青石屋的西侧,中间只隔一条村巷。我的住房,与他家的窗口对着窗口。他见我晚上无事,总在墨水瓶改作的柴油灯下,读书写字,便认为我是一个喝过很多墨水的人,凡是公社或大队召开生产队长会议,他必定叫我去参加,记录好了再回来传达。
有一次,当他获悉大队广播站需要物色一个人专职进行调查研究,写广播稿时,便连夜踩单车去找大队书记,讲我能说会写,极力推荐了我。
那时候,政治方面的活动比较多,开会,宣传,都需要人写文章,或者对社员进行学习辅导。这正好给我提供了一个练笔的机会。
有时候,公社组织青壮年进行大会战,兴修水利,抗旱抢种,农田建设,坡地清石,呼啦啦集中几千人在一起干活,更须要进行宣传鼓动。
每逢这时候,我就会被调到工地指挥部,白天到工地走走看看,问问情况,了解进度,在小本子上记下些好人好事、各大队完成的数字,晚上在指挥部奋笔疾书,写些几百字一篇的广播稿,或一两千字的简报稿件上报。
一个喜欢写作的人,有这种磨炼的机会,自然如鱼得水。这真得感谢向上级竭力推荐我的伟常哥。
斗转星移,日子过得真快。在劳劳碌碌与平平淡淡的生活中,40多年一晃就过去了。如今的伟常哥,也是80岁左右的人啦。久不见面,不知他近来的身体状况和生活境况如何?待清明过后,我真得到乡村探望一下这位当年那么关爱、帮助过我的乡村老师。
“能者为师”,伟常哥确确实实是我上山下乡期间的老师,他教我农耕技术,教我为人处世要脚踏实地,真诚待人,认真做事,做任何事情都得耐心,不以为苦。让我至今念想着他当年待我们知青的好。
2019年3月26日,上午,发自广东遂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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