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
奶奶,转眼间你已经去世五年了,你的坟头想必早已绿草青青了吧?不知这些年,你在那里过得可好,是否放下了心中对于儿女的怨气?
小时候,我很羡慕那些得到奶奶宠爱的孩子。我虽然也叫你奶奶,却不曾得到分毫你的爱,也许因为我是女孩子,也许因为父亲太老实,不像其他叔叔们那样精明能干,总之,在你眼里,我可能连邻居家的孩子都不如,我于你来说,就像是个陌生人。
你可能不知道,在我的童年里,我最羡慕的是你的外孙女,那个和我年纪一般大的孩子。只要她来了,所有的好吃的都是她的,因为她和我一起玩,所以我可以吃到院子果树上的梨,枣子,还有桑葚。
因为枣树长在我们的门前,你甚至害怕我吃院子里枣子,在枣子成熟后,半夜把树上的枣子全部打下来。等到我们起床后,树上一个枣都没了。
因为父亲是长子,我们一家被早早另出来单过,一间厦房,一口炕,就曾是我们的全部家当。在那些贫穷的,缺吃少喝的岁月里,院子里的果子就是我吃过最好的水果,可是你从没有给过我一个。唯一吃过几次的,都是你的外孙女给的。我曾一度想过,我父亲可能不是亲生的,我自然也不是亲孙女了。
记忆里最深刻的是,七八岁时,我正在大门口玩,忽然看见父亲立在隔壁的院子里(那时,没有院墙,可以看到隔壁),用一只手捂着额头,鲜红的血顺着脸不断地往下流,而你在不远处站着,手里拿着半个砖头呆呆地看着父亲,我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急忙跑回家里告诉了正在做饭的母亲,母亲跑了出来,带着父亲去包扎,回来后和你吵了起来。至今,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砸破父亲的头,只是那一幕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不知道,你和父亲母亲有多大的矛盾,我只知道我的姑姑们经常会打我的母亲,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后来,我们搬出了那个院子,在新的桩基地上盖了房子,虽然还是很穷,却比原来和你住在一个院子开心多了。
你三十六岁守寡,共养了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其实说起来也不容易。后来,我的姑姑们相继出嫁,两个叔叔也结婚了。因为二姑嫁到了我们村,所以她的三个女儿也是你帮忙带大的,二叔的一儿一女也是你带大的,你和小叔生活在一起,她的一儿一女自然也倾注了你全部的心血。
儿女们成家立业,孙子孙女们也相继长大,你也一天天变老。后来的我,在搬离那个院子后曾在你家吃过你做的饭,很好吃,那是记忆里在你家吃过的唯一的一顿饭。因为你不曾厚待过我,所以我在心里也不曾将你看作奶奶。
我一直不明白,我不祈求你能给我最多的爱,我只求你可以将对别人的爱分给我一点点就好,可你还是没有。当你六十多岁时,忽然有了一些改变,也许经历了这么多,你心里可能觉得对我父亲有点愧疚,因而你会经常叫父亲去你家吃饭,有好吃的,也会叫他带回来给我们。可是,我们因为从小的疏离,已经难以改变这种感情的淡漠了。
我记得,当你住院时,我去看你,你向我抱怨你的儿女无情,你的孙辈无情,骂他们的良心喂了狗,我又能怎样呢?这些都是你带大的儿女和孙辈,我只能为你不值,觉得你很可怜。
可是不等我第二次去看你,却接到了你去世的消息。这么快,我有点震惊。不过,觉得这样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我知道,即使你出院了回到家,等待你的也许是更大的痛苦,也许是生不完的气,也许是最深的无奈。
童年的印记,疤痕,即使想要费尽心力的忘记,然而还是不可能,仿佛如血液般的凝刻在心里,即使你不在了,那些往事的影子还是隐隐的躲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不经意间就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我想,最后的那些年,你一定也后悔了自己年轻时的那些做法,你想尽力的弥补对我们的亏欠,只是,老天给你的机会太少。你也看清了那些儿女的面目,他们的做法令你寒心,然而,这一切已无法改变。
去年,我不知怎么梦见了你,梦里的你对我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要我好好生活,一定要幸福。醒来的我有点感伤,自你走后,我早已原谅了你,放下了过去,现在的我过得很幸福,那些童年的阴影正在一点点的远去,我也可以在阳光下开心的笑,可以对自己说,过去,我早已不在意了。
如今我自己也有孩子,我知道,对于每一个孩子,父母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总有一个最宠爱的孩子,可是在心里,只要是自己的孩子,都是一样的爱。
又是一年清明雨了,窗外早已枯木逢春,万紫千红了,不知天堂里的你是否还好?我想你也已经忘记尘世的恩恩怨怨了吧?希望你在那边一切都好,可以快乐地生活。
来生,希望我们以另一种方式相处,想必一定很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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