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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夏芒果 | 来源:发表于2018-03-29 19:57 被阅读23次

1.

于忆然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俯瞰这座城市渐渐被春意裹挟,万物开始生长。

“催眠师一定要有强大的心理,这是基本的入职要求。”这是接触催眠师这个职业开始,她的前辈告诉她的。

几个月下来,她发现她没有前辈所说的“强大的心理”,她在催眠别人的时候,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也在一点点使她忘记了自己是谁。

她看一眼墙上的挂钟,下一个预约的咨询者还没到,伸手推开窗,感受春风的温度,风中夹杂着青草的香气,她蜷缩在沙发里,软软的,仿佛置身在一望无际的草原。

草原上,冒着新绿的嫩草覆盖着苍茫的地皮,密密麻麻,柔软似毯,数名孩子在奴仆们的陪同下,嬉闹着,奔跑着,远处,独孤冰瞳低头看自己的影子,有些许风吹过,凉意顺着双腿爬满全身,头有些疼。

“二小姐,起风了,回去吧。”塔娜瞟一眼远处撒欢的身影,轻声道。

独孤冰瞳的手紧紧握住轮椅的扶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任由塔娜推着她远离,轮椅是祖母托人从蓬莱千里迢迢运送而来的,号称世间最好的木料,由草原上最巧的工匠打造而成,自大夫断定她有此生不能走路那一日起,一直陪伴着她。

“小姐,你看,今天阳光特别好,你笑一笑嘛,你是草原三大家族独孤氏的二小姐,老夫人那么疼你,你还有我的陪伴,多好。”

独孤冰瞳抬头望一眼天空,蓝白相配,多好,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只那么一瞬。阳光晃着她,有些刺眼。

“塔娜,去老夫人那里。”独孤冰瞳深吸一口气,如果那里真的像祖母所说,可以治愈她的腿疾,找回从前在草原上奔跑的肆意,那么她愿意一试。

“吱呀”,老夫人的房门被推开,塔娜推着独孤冰瞳进入房间,房间里弥漫着佛手柑的清香。

老夫人望着来人,“福加,去拿二小姐最爱的牛乳茶。”

送走独孤冰瞳,福加轻声道:“老夫人,这法子管用吗?”

老夫人叹口气“哎,不知道。但愿她不要叫我这个白发人……”她望向窗外,夜幕已然降临。

经过几日的舟车劳顿,独孤冰瞳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林溪山庄,林溪庄主一袭素衣,带着他最得意的弟子,亲自前来迎接,院子里的空气中混着瓜果清香,独孤冰瞳莫名地安心。

林溪庄主打量着坐在轮椅上的独孤冰瞳:“独孤冰瞳。我听师妹说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我就叫冰儿吧。”他招招手,“带冰儿去她的房间。”说完,转身踱着步子走远了。

林溪庄主的弟子李奕尘望着来人,心下一惊,坐在轮椅上的那人左脸脸颊的褐色的斑迹在阳光下跳跃。独孤冰瞳亦看向他,那双眸子,宛若黑夜里的点点繁星,明亮诱人。

于忆然猛地从梦中惊醒,环视四周,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香气萦绕在整个房间。

助手小朱走进来,“忆然姐,唐明翰先生到了。”

于忆然起身,伸个懒腰“请他进来。”

门被关上了,于忆然低头专心泡茶,:“您先坐。”

唐明翰欣赏着她优雅,娴熟的泡茶动作,“您对茶艺很精通?”

“精通谈不上,算是有些与生俱来的天赋吧。”于忆然把茶倒入茶杯,“请喝茶。”她抬头,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映入眼帘:“李奕尘?”

2.

“幸会,李奕尘。”李奕尘低头俯视独孤冰瞳。

她躲开他那灼热的双眸,“我的房间在哪里?”

凌乱的梦境里,那双好看的眸子闪烁着,干净又倔强。

唐明翰朝着对面的催眠师摆摆手:“喂,你没事吧?”

“啊?”

于忆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望着自己的客户:“我没事。”

她从盒子里拿出水晶吊坠,带着唐明翰坐在躺椅上,“唐先生,我大概了解了你的情况,你是在一次事故后频繁做着奇怪的梦,这些梦境总是在你的工作中闪现,并干扰了你的正常工作,对吗?”

“是的,那些场景总是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分心。”

于忆然张开手掌,水晶吊坠在弥漫着香气的空气里摇摆。

“好的,请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我们先还原一下你的梦境,然后我尝试帮你找到解决方法。”

次日,李奕尘看独孤冰瞳早早来到师父的大堂,他示意她坐下,牵起她的手,拿一方手帕搭在她的手腕处,她的脉象滑而有力。脑海里,是师父临行前的嘱托。

她皱眉,“不是说由师父亲自调理我的身体吗?怎么是你?”

“师父云游去了,走之前把你托付给了我。”

她偏过头不看他,半晌,只听他笃定地说“相信我。”

独孤冰瞳索性闭上了眼睛,这双废腿,让她的父亲厌恶她,让她嫡母的女儿笑话她,草原的女儿却不能站在草原上,只能终日与轮椅为伴,不能参加各种宴会,不能像从前一样奔跑,只能终日闭门不出。还好,祖母疼她,让她来这世外仙境疗养,只是不知何时能恢复。

“你的腿疾,可医。”重在疗心。

李奕尘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见她不说话,他道:“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依次学茶道、抚琴、吹笛,等你学会了这些,便可以尝试站起来,我便教你一些功夫,可好?”

她撇嘴“不好!我为何要学茶道抚琴吹笛?我祖母送我来这里是希望我可以学些功夫的。”

他起身,慢慢道“我知道,不过,习武之人首先要有耐心、细心,还要有稳定的气息,我教你的这些,都是医治你腿疾的必经之路。”他顿一顿:“相信我。”

他看她努着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眼底早已没有了很久以前的孤勇,满是焦躁和不安。

午后,独孤冰瞳坐在轮椅上,让奴仆们在远处候着,她艰难地把水注入每一个茶杯中,从壶口流出的水柱摇摇晃晃,溅出的水花落在她手上,滚烫滚烫的。她狠狠地放下茶壶“我不学了!”她摆手示意塔娜她们过来。

“还好大小姐没来,啧啧。”阿梅小声说:“原来是这样习武的。”

塔娜加快了脚步“是啊,大小姐虽不是林溪先生说的有缘人,却也不用在此做这些事情。”

“不许帮她。”身后是李奕尘不容商量的声音。

塔娜和阿梅转头看他,他重复一遍:“谁都不许帮她。”然后走到独孤冰瞳身边,附身在她耳边轻语:“来了这里,你必须听我的,明日,你必须学会倒水不伤到自己。”

她瞪着她“凭什么?”

他直视她“凭你是师父的徒弟,我也是。我是你师兄,师父不在,你必须听我的。况且,我是为你好。”

黑夜里,她摸索着手上被烫的伤疤,有些疼,却没有心里那么疼,所有人因为她的腿废了厌恶她,唯有祖母,依旧疼她。她明白,说什么让她出来习武强身,治愈腿疾,不过是祖母想让她离开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而已,她懂,她亦不会辜负祖母的期望。

“塔娜,你说我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二小姐,你……”塔娜被破门而入的人吓得说不出话,剑,借着月光,泛出寒光。

阿梅尖叫着跑去喊人,手上带的铃铛叮铃作响,仿佛是发生在昨日,阿梅也是那样尖叫,那样慌张地跑开。她忽然就明白了,她的身体像被人撕裂一样痛。

3.

塔娜死死地护在独孤冰瞳的身前,黑衣人把塔娜甩在一边,剑,就要抹过她的脖颈。她闭眼,脸上是一阵温热,血腥气扑面而来。

“你不知道躲吗?”声音里满是担心的愠怒。

她睁开眼睛,是李奕尘,他的担心盖过他眼底的疲惫,她怔怔地看着他伸出手,拂过她脸上的斑迹,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这里是大动脉,一定要护住这里。”他把手里的匕首放在她手心,指着倒下的黑衣人:“这个你拿着,遇到危险,记着攻击敌人的要害之处。”她望向那人被掀开的脸,眼底浮起一丝恨意。

她眼底的恨意被他焦急担忧的眼神抹平,她伸出冰凉的手,紧紧地攥住他的手,仿佛那是悬崖上救命的藤蔓。

昏暗的烛光下,她不解:“你居然还会武功?还有,你怎么不问这人为什么杀我?”

“冰儿”那是他第一次唤她,那么轻柔:“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想要保护的人。至于为什么这人会杀你,我确实不知,如果有一天你想告诉我的时候,我洗耳恭听。”

李奕尘说的对,茶道、抚琴、吹笛,这些,她都要学,她要站起来,还要他教她武功,她要重新回到草原,让这一切的指使之人痛不欲生。

先是茶道,不知被烫了多少次,她终于能够沉下心来为他沏茶,与他对坐饮茶。然后是抚琴,从最初的断续呜哑之声到一曲流畅顺耳,她的手指磨出了很多茧,心也平静了很多,吹笛似乎并不擅长,不过,李奕尘告诉她,重在练习她的气息,气息对一个习武者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最难的是摆脱轮椅,站起来。他陪着她,一次次把她从轮椅中拽起,院中的不同花期的花开过一茬又一茬,她终于可以自己走路了,习武,她很有天赋,自从能够下地走路,她的功夫每天都进步很多。

她与他对练,他看她挥洒自如,:“你是我见过习武进步最快的人,就连当年我拜师学艺的时候,都没有你这么大的突破。”

她嘴角上扬,眼里却毫无笑意:“因为我想早日回到草原。让祖母看到生龙活虎的我。”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这个季节,家乡的牛羊群应该会躲在高高的草丛中了吧,风吹,草低,见牛羊,还有母亲和祖母亲手酿的元玉浆。

只是没想到,那一日,就如盛夏的暴雨,来的那么快。福加来信“你的母亲弥留,望速回。”

临行前,他取了琴来,坐在荷塘边,为她弹一曲,她行色匆匆,头也不回,策马消失在的他的琴音中。

他望向荷塘,雨滴在平静的湖面寥寥几点,亦在他心底泛起一丝丝波痕,满池荷花碧叶,圆滚滚的莲蓬,风一吹,摇晃了出水的芙蓉,碧叶一浪又一浪,露出荷叶涩的一面。

翌日清晨,师父将要归来,他整理师父的房间,无意间碰掉了师父的书信。

他手中握着老夫人写的信,信上小小的一行字映入眼帘:“师兄,我孙女确是在那件事后,得了暂时的失魂症,请师兄收留她,让她安心养胎。”这些,他知道。

回信中,是师父遒劲有力的字迹“收留她无妨,只是此女若有一日,记起此事,或成大患,需深爱她的那个人用性命换她的执迷不悟。”师父的话,他是信的,小时候,他曾看见师父让濒死之人生还,他的师父师承何派他也不知,似乎师父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

或成大患。若是真的,他必须阻止她。

他出门,撞上师父。

他犹豫着开口:“师父,我……”

“你看了我的书信。”他显然不是在问他:“你想好了便去吧。”这都是命。

他抬头,一片乌云遮蔽了晴空。

“然后呢?”于忆然轻声问。

“然后他就去追她了。嗯……然后……”蓝天被乌云遮盖,好像要下雨了。

于忆然见唐明翰没了回答,便结束了这段催眠:“放松,你看太阳渐渐露出来,世界变亮了。你就醒了。”

唐明翰缓缓睁开双眼,望着眼前的一切:“我看不清那个小女孩的脸,但感觉我应该认识她。”

“嗯。没关系,你这个可能是事故后的后遗症,再加上你可能最近工作紧张,方便问一下你的职业吗?”

“法医。要搁古代,武艺医术应该超群吧。”

4.

临行前,师父嘱托他:“尘儿,你武功高,医术好,你要好生护着她。你,要保重。”

独孤冰瞳一行人一路奔波,她只盼着能够早一日回到草原,回到她的母亲身边,因着路上颠簸劳累,加之她心急如焚,晕倒在了烈日炎炎之下。

随行的人焦急束手无策之际,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李奕尘风尘仆仆赶来,从附近的镇子找来一辆马车,一边赶路,一边为她诊治。

良久,她醒了。她的手抚摸着稍稍凸起的小腹“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嗯。”

“那你可愿意帮我?”

他知道帮她意味着什么。

见他不做声,她自顾自说:“其实,我也在赌,赌你会跟我回草原,你看,我赢了呢。”她妩媚一笑,宛如盛开的芙蓉,左脸的斑是那芙蓉独一无二的标识。

众人见独孤冰瞳带着李奕辰回来的时候,表情中皆有惊讶,尤其是独孤冰雪,那日在林溪山庄,她见过李奕辰,冷漠不近人情,是她对他的印象,像他的师父一样,因自己不是有缘人不让自己留在山庄。她冷哼一声,离开了人群。她费尽心思夺来父亲的宠爱,她强加给她的羞辱,全都随着李奕辰的到来,化为乌有。

独孤冰瞳径直走到老夫人身边,牵起她的手。“祖母,我回来了。我把李奕辰带回来,请他帮母亲医治。”

从独孤冰瞳母亲房间出来,李奕辰道:“夫人乃肝气郁结所致的气血不畅,元气大伤,加之夫人思虑过度,怕是在下的药只可为夫人延缓数月而已……”

老夫人闭着眼睛:“是了,自己的夫君要把自己送给异族求取家族和平,这等耻辱,还有冰儿……”她话锋一转,凝视李奕辰:“你可是想好了?”

“是。我稍作歇息便去找冰儿的父亲提亲。”

老夫人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好孩子,祖母和你一起前去。”

拜过天地,他和她像是寻常夫妻一样,被拥着进到属于他们的屋子,屋子是祖母置办的,依着草原女儿出嫁的礼数,红烛亮着,晃着他们的影子。

他为她把脉,烛光下的她,睫毛长长的,打在脸上,脸上虽是敷衍的妆容,却依然动人,此刻,她的眼睛,如从前一样。

“你放心,胎儿安好。”他起身,和衣躺在床上,她吹灭蜡烛,蜷缩在他身边,偷偷看他,暗夜里,他的侧脸那么好看,医术和武功亦是高强。如果没有跟着她来到草原,他会不会娶一位貌美心善的姑娘。

“咳,李奕辰,你为什么帮我?”

李奕辰侧脸:“十五年前,京中,我的家被土匪烧掉,家中一切化为灰烬,只剩我自己。一个不是中原人的小姑娘告诉我,不要轻易放弃生命。要使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她每日送饭菜给我,和我讲她的家乡。她的一颦一笑都让我着迷。后来,机缘巧合,我被林溪庄主收为徒弟,才有了今日的我。”

“所以即便我成了现在的样子,你也要帮我?”

“是。当年你给了我活下去的理由。如今我一样要保你平安。”即便如师父所言,用生命换她的醒悟。

她不语。片刻后,她轻声道:“谢谢你肯帮我。”

二小姐有喜的消息很快传开,家族上上下下都很欢喜。

独孤冰瞳抚着已经显出的小腹“塔娜,给母亲的信,送到了吧。”

“放心吧,小姐和夫人受尽委屈,那些人,老天会惩罚他们的。”

独孤冰瞳冷笑一声,老天吗?还是亲自来比较痛快。

独孤梁平敷衍地笑着应对纷至沓来的祝贺,老夫人也笑着,心底泛酸。独孤冰雪更是哑巴吃黄连,父亲和祖母都允许妹妹这样胡来,阿朗也死在林溪山庄,她的计划,自然是落空了,唯有阿梅,可利用。

孕中的独孤冰瞳暴躁异常,伺候的人也格外小心翼翼。阿梅蹑手蹑脚地进来,轻轻地把牛乳茶放在桌上,手上戴着的铃铛发出一丝声响。

原本闭目养神的独孤冰瞳死死地盯住那铃铛:“那日,你故意引我到那偏僻之处,可想到我能活到今日?”

阿梅扑通跪下:“阿梅知错,望小姐放过我的爹娘。”

“罢了。你出去吧,门外有人等你。”

那个秋天,阿梅被疯狗咬到模糊不堪的红色身躯,在一片萧瑟的草原上显得格外耀眼。

李奕辰看着阿梅被抬出去:“何必要这样残忍?”

独孤冰瞳仰着脸:“你也觉得我残忍?”

李奕辰拂袖而去。

“二小姐,你怎么不告诉他,你保了阿梅爹娘一生荣华富贵?”

“不必。”他不过是一颗可利用的棋子。

5.

那是再寻常不过的初冬黄昏,喝下独孤冰雪送来的添加了红枣粉的牛乳,独孤冰瞳在灯下给母亲写信。腹中一阵绞痛,她很快便大汗淋漓,手中的毛笔几乎要被她掰断。

房中灯火通明,李奕辰看着产婆们进进出出,头上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

“哇!”屋内的哭声让众人的脸舒展起来,产婆出来报喜:“恭喜老夫人,恭喜老爷,恭喜姑爷,是个男孩。”

李奕辰进到屋里,即便数日互不说话,还是有些许的默契在,他与独孤冰瞳对望一眼,在众人看来,孩子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生,独孤冰雪的牛乳,送的很是及时。而她的本意,并不是如此。

独孤家族喜得男婴,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连独孤梁平也似乎忘了之前的一切,坚信孩子会遗传他们独孤家族的聪明美貌,会继承李奕辰的医术和武功,有朝一日成为盖世英雄。

百日宴那天,独孤梁平请来了各大家族,以分享他做了外祖父的喜悦,而他曾经的夫人,独孤冰瞳的母亲来到宴会上,是他没有想到的。他装作很平静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我的亲外孙,我的女儿、还有,我曾经的夫君。”

他举杯,与大家共饮,大殿内歌舞升平,丝竹、管弦声拂去了冬日的沉寂。

独孤冰雪受够了大家假惺惺的样子,借故离开,来到婴儿房,逗弄着小小的孩子。他那么小,眉宇间有些阿朗的样子。她摸一摸他的小脸,走开了。

独孤冰瞳走到婴儿车旁,那样一张脸,仿佛刻着的耻辱,他冲她笑,她闭上眼。

李奕辰进来时,她的手已经扼在那细小的脖颈上。

屋里安静极了。

“你非要这么做吗?”

她头也不抬道“是。”

大殿上,她为自己斟一杯最爱的元玉浆,然后与母亲互看一眼,两人起身,向独孤梁平敬酒。

“父亲。”她唤:“看在我们曾经是一家人的份上,我和母亲敬您一杯。”他为他斟酒。

独孤梁平看一眼来宾,大笑几声,“好好好。”仰头一饮而尽。

一支舞曲过后,大殿中央传来空灵的琴声,有些熟悉的旋律,她抬头望向中央,是李奕辰,他低头抚琴的样子,她从来没有认真看过,竟是那么温暖明艳。他的手指拨动每一根琴弦,也拨动她的心弦,如果,她没有遭遇那些不堪,如果她早些遇见他,会怎样。琴音起伏,她的心也跟着旋律跳动。曲毕,他附在她耳畔:“你走那日,只听我弹了一半。这首曲子,我谱了好久。”

她望向大殿外,按照计划,塔娜该来了。

果然,塔娜抱着小世子哭着跑进大殿:“世子断气了!”

众人皆惊,独孤冰瞳问:“刚刚谁看过小世子?”

塔娜呜咽着:“只有大小姐……”

独孤梁平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冲到独孤冰雪面前:“你!你……”话说到一半,口吐鲜血倒下了,独孤冰瞳想要阻止奔过去的母亲,却见她的母亲把父亲抱在怀里,幽幽道:“冰儿,我虽恨他把我送去换和平,却不曾想过,我和他在两个世界。娘亲去了,你好好活着……”

独孤冰瞳怔怔地望着方才母亲拿过的那壶酒。

宾客们见状,乱作一团,独孤冰雪趁乱扑向独孤冰瞳,独孤冰瞳看着她手里的短刀,笑话,她也算是习武之人,怎能败在她的手下。她朝着她脖颈大动脉刺了一刀。

匕首是李奕尘给的,她一直带在身上。“这个你拿着,遇到危险,记着攻击敌人的要害之处。”

几乎是同时,独孤冰雪用尽她的全力狠狠地刺了一刀,落在挡在独孤冰瞳身前的奕尘身上。

刀伤加上酒中的毒,足以让他丧命。

匕首落在地上,似乎要碎掉,她抱起地上的他“疼吗?我送你看大夫。”

“你在终于肯问我疼不疼了。”他勾起嘴角:“不疼。你的孩子我救活了,把他送到了师父那里,他会长大,像你一样聪明好看……咳咳,你不要在伤害更多的人了,试着原谅他们,也原谅你自己。”

大殿外,飘起了冬日的第一场雪。

6.

“他死了……”唐明翰喃喃道。

于忆然轻轻拍着躺椅上的唐明翰,“不要怕,放松,你马上就走出大殿了,出来就没事了。我数一二三,睁开你的眼睛。一、二、三。”

唐明翰睁开双眼,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唐先生,不要想太多,您的这种情况很多人都会有。也包括我。这种情况目前医学、科学还没有一个完全符合逻辑又有说服力的解释,您的梦境可能跟您的职业习惯有关,再加上您工作压力比较大,或者受到一些影视剧的影响,这些都是发生梦境的诱因。您平常放松心情,避免在入睡前看一些剧情起伏较大的影视剧作品,这样吧,您下周有时间再过来一次,我再试着帮您催眠一次。”

唐明翰起身:“谢谢你,于医生。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送走了唐明翰,于忆然躺在唐明翰躺过的躺椅上,闭上双眼,感受他的气息。

那是山雪水混合着汗水的气息,独孤冰瞳听祖母说,林溪庄主或许可以帮她。她快马加鞭赶往林溪山庄,她不要他死去。

他为她谱的曲子回荡在她耳边,她任性地将他带回草原,让他成为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她利用她的孩子,他救下那个可怜的孩子,何时,她也沦为和她的姐姐一样的人。她视他为棋子,他却把她当做手心里的珍宝,用极端之法不让珍宝蒙尘。

她日夜兼程,终于来到山庄,满身泥泞的她径直闯进了师父的住所。

“冰儿,你来此所为何事。”师父就像专程等待她到来一样。

独孤冰瞳双膝跪地“请师父救李奕辰一命。”

“那你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愿意。”斩钉截铁的语气。

师父头也不回,“你回吧,自会如你所愿。”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于忆然。

助手小朱走了进来“忆然姐,你还好吧?唐先生走了两个小时了,您还没有出来,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就进来看看。”

“嗯。”于忆然的声音有些沙哑。

小朱有些担忧地望着她:“您最近状态不是很好,早点回家休息吧。”

回到家,于忆然泡了个舒服的澡,早早就躺下睡了,这几天太累了,小朱说的没错,需要早点休息。

不知什么时候,天亮了,似乎这里没有黑夜。独孤冰瞳走在空荡荡的村庄里,有一座桥,桥下是并不清澈的溪水。

“婆婆,我要过这座桥吗?”

“姑娘,来我这里的人都要过,过桥前啊,还要喝上一碗婆婆赏你的汤。”

独孤冰瞳不解地望着婆婆,明白了师父所说的“任何代价”

“婆婆,我不想忘记他。”独孤冰瞳泪眼婆娑。

“我们这里是有规矩的。”婆婆笑着,脸上的皱纹拧在一起:“不过,看在你这么痴情的份上,婆婆答应你。但是,如果下一世,他没有想起你,还会来这里。至于期限嘛,我只能帮你保到你年满二十五之日。”

又是一夜繁杂的梦境。

一大早,于忆然的手机就被各种祝福信息挤爆。

“生日快乐!忆然姐,今天来工作室哦,我帮您约了唐先生。”

“好的。”于忆然回复。

期限嘛,我只能帮你保到你年满二十五之日,于忆然想起梦里婆婆的话。

听小朱说今天是于忆然的生日,而且她特别喜欢马奶酒,唐明翰特意托在呼和浩特的朋友帮忙带了马奶酒,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望着那壶有着异域包装的马奶酒,他忽然想起那个叫做李奕尘的男子拿起酒一饮而尽的样子。

独孤冰瞳,于忆然,嘈杂的片段开始侵占着他的脑海。似乎是在梦里,李奕尘醒来,看到冰儿转身离开的背影,她回眸,明媚如春光。

他一直想不起的那张脸开始变得清晰,直到和于忆然的脸重叠。

独孤氏的宅子里灯火通明,独孤氏的姑爷在昏迷一整夜后奇迹般的醒了,众人皆道这是起死回生的奇迹,只有老夫人住着拐杖,望着大门口离去的背影,叹口气:“哎,哪里有什么起死回生,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

唐明翰飞奔到于忆然的诊所,写字楼的顶层早已变成一片废墟,好在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写字楼没有人在,除了于忆然。

她是那么干净,竟然被埋在一片废墟中,唐明翰找不到她诊所的门牌,前几天还充满活力姑娘,已经变成事故鉴定报告书上“房梁意外坍塌”下面的三个黑字,明明他们的命运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此刻,她却连一点心灵感应都不给他,他弄丢了她。

前世,他用命换她醒悟,她却用命换他的命,今生,她又用命换他的痛,下一世,只求她忘记他,忘记前世,好好用生命去爱一个人,不冲动,不鲁莽。

他垂着双眸,看一片雪花从眼前飘落、融化,夹杂着冬的尾音,像泪滴,落在他的心上,是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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