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殊炫径直走向殷府,身旁总感觉少了什么,连过往的风都是苦涩的。
殷丞御进殿说:“别关门,有客”邵哲一愣,只好听从。
果然有一人疾步而来:“你可有办法?!”看得真切了是易王。
殷丞御铺好药材开始捣药,看了他一眼:“新的狱守都是我的人,易王不必担心”
虽然知道朱祁镇暂时还不会处置凌昀若,心澜还是上下起伏。她不在自己身侧,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她不可能会害周妃,那个府医定有问题!”
他说:“陛下派御卫保护,又在宫中,不可能屈打成招”
殷丞御接着问:“石府那里有动静么”
纪殊炫说:“难道不应该你比更我清楚么”
捣药声戛然而止,殷丞御没接他话,另对邵哲说:“拿过来”
“是”
邵哲打开一木盒,里面是磨成发得乌亮的药丸,殷丞御拿着看了一眼,放在瓶中递给纪殊炫。
纪殊炫问:“这是什么?”
殷丞御答:“假死药”
纪殊炫脸色不大好:“药效能维持多久?”
“前后两个时辰”
纪殊炫知道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否则殷丞御不会以若儿的性命做筹码。拿过来后离开了殷府。
殷丞御抬眼看他毅然决然的背影,突然想说:他可以去探望,自己却不行。
即使能去,以什么身份?旧情人?或者,钟情者么?好像哪一个都不如他一个名正言顺的丈夫。
白天涂生昏暗,光影细碎,一点一点拼凑成一个情。
廷尉比死牢的环境好得多,户门透过的光试图温暖,却仍感觉寒冷灼人。
凌昀若坐在木床上,发丝顺下,多了几分质朴动人,不过她好像从来没妖艳过。
纪殊炫在外面,凭栏处,望眼欲穿。终于看到她的脸,安稳了许多。
他轻轻开口:“若儿”
是我无能,不能护你周全。
她转过侧脸,疯了一样地跑向他,她想扑向她怀里,哪怕片刻。
纪殊炫握紧她的手,指尖微凉。
泪水浸润她眼眶,使眼睛灿若繁星,她言语带着哀求与期待:“殿下,你是来接我回府的吗”
握着的手松了劲,一瓶药放在她掌心。
“这是?”
“假死药”
四目相对,余温缠绕心头,他说:“两个时辰之内,我会来接你”
带她坠入火渊,再用冰冷的寒水傻傻地拯救她。
纪殊炫单手捧起她的脸,在她鼻尖点一吻,言语一瞬静默,落尘为净。
药瓶在凌昀若手中转动,左右着她。
有婢女报:“盈妃,殿下匆忙出府了”
“殿下去哪了?”
“听府兵说,殿下进宫去了”
“进宫?”无非就是替她求情罢了。
周惋盈想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说:“我就在这等他回来”
婢女关心道:“盈妃,加个貂吧”
“不必了”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救她。
纪殊炫下马进府,周惋盈立刻卸下他外衣说:“殿下回来了”
“冷天出来做什么”
婢女都备上热水,她机灵服侍他宽衣,说:“殿下许久未归,王妃又不在府中,我作为侧妃,理应多替殿下着想着想”
纪殊炫拍拍她肩:“身子弱,没事别操心了多休息”
她眼若流光,说:“嗯,听殿下的”
她眼神示意屏风外的钰笺,钰笺拿下纪殊炫的衣物快速搜查。
纪殊炫被服侍入水沐浴,香烟萦绕盘旋脸侧,周惋盈将水撩到他身上,看他侧颜一时迷了眼。
纪殊炫闭上眼睛,想的都是廷尉里的人怎么样,美人在侧却不那么温柔。
万一两个时辰过了怎么办?出了意外怎么办?他猛然抓住周惋盈的手,以图缓解紧张。周惋盈的脸离他很近,近乎视线模糊,她怔住看着纪殊炫。
呼吸缓缓靠近,她突然被推开,险些滑倒。
纪殊炫侧目而视:“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就好”
“嗯”
周惋盈狼狈地站在屏风后面,钰笺叫她的声音将她从放荡的思绪中拉回。
钰笺将令牌交给她,她收入衣袖。
次日,趁纪殊炫上朝之际,周惋盈凭令牌入了密牢。一个体色黄黑,破旧脏乱的女人蹲在地上,周惋盈问:“你就是孟氏?”
孟氏看见她,并未理会。
她仿佛很有耐心,接着说:“我是易王的侧妃,周惋盈”
孟氏驳道:“我们不认识吧?”
她在孟氏眼前踱步,说:“是不认识,但我认得你,我记得你奉命私造御玺,冒充皇商,与当权者石亨勾结。这个,你不会不认得吧?”
周惋盈掌心上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看到孟氏一怔,松劲让其掉落,正插在孟氏眼前。
孟氏拔起匕首,锋利的刀片反着她眼中的泪,她说:“这!这是我丈夫的匕首!”
周惋盈点点头“没错,是他第一次见到石亨,被抓去参军时反抗的匕首”
孟氏觉得她能从石亨手里抢东西,着实不容小觑,顿时慌了:“你怎么会知道?我丈夫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只是我需要一样东西,他才能安好,你所犯下的罪,也不会牵连到他”
“什么东西”
周惋盈神情注入决毅,说:“你的命”
“我的命?”为什么?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杀人灭口?!
她向后缩了缩,说:“你……你身为易王侧妃,不是易王的人?!”
周惋盈步步紧逼:“不只帮我,也帮你,帮你的丈夫”
孟氏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其心思狠毒可诛,简直泯灭任性,无可救药。
“你保证”
周惋盈抢过来匕首,不给予任何她自我结束的利器。“我保证”
“好…好”
过一会就没有声音了,密牢里少了一条命,是当着周惋盈的面少了一条命。鲜血像不敢渗出来一样,在她大脑里迂回,化有形于无形。
周惋盈在她倒地的那一刻转过身来,紧紧抓握那个匕首,刀锋挤褶了手印,浸润鲜血,洗劫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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