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经常说社会会在我们正式踏入社会的几个月里迅速的磨平我们所有的棱角,我们将之称为走向成熟的蜕变。
但是在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也会有一些人在婚姻中就被磨平了棱角,那个大概可以广泛的称之为责任。
一旦被磨平,还会翻身农奴当主宰吗?
我想千人有千解,而我只想去说这一例
——
她和我也算是有些不近不远的血缘关系,那一天偶然碰到,聊了聊。
“听妈妈说你的眼睛自打好几年前就离不开眼镜了,现在好些没有?”
“怎么算好呢,戴着眼镜舒服一点,眼睛还能睁得开,不然就完了。”
“是什么原因呢,当初怎么觉得应该去查查眼睛了。”
“疼,看不清,医生说是青光眼,就做了手术,结果后来又说有白内障,但是手术也不用做了,因为这个眼睛已经没得救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难道是手术导致眼睛受损了吗?”
“好像也不是。”
“但是听说青光眼发病率挺低的,有些是遗传也有一些是外因诱发。没怎么听说家族里有这个发病的人呐……”
“命啊,现在每天只能用一只眼来支持自己看东西。每次疼的厉害时我总觉得我的眼和以前被踢有点关系。”
“什么,踢眼睛,为什么?”
“我记得那时抱着你大哥蹲在地上,他就踢了我一脚,当时就感觉右眼要裂了。我就一直在那里哭,眼泪止不住的,那次之后这么多年就一直头疼。”
“没有去医院查查吗?”
“没当回事。后来再疼时,就找点安定和阿莫西林啊吃吃就好了。”
“他为什么要打你。”
“就这样啊,一直都打人,也不想着挣钱,天天哪家有场就去哪里喝,喝完不顺心就打人。”
我一直以为是她太过不珍惜婚后生活,没有责任心。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他清醒时伪装的好。
听人说,她年轻时候就想着出去打工赚钱,但是每一次出去回来时总没有像外人宣传的那样变成了万元户等,但是穿的衣服对村里种地的妇女而言是很时髦的,也会烫发染发,穿高跟拿手提包,显得不食烟火一样。她的丈夫就在家里种地干散活,一个大老爷们还带着孩子总是让人不禁唏嘘,于是谣言也就开始了。谣言之后那些妇女们也不禁开始了乱嚼舌根,大概在她不知道得地方她被下了太多的诅咒,所以她命中的劫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十多年前,她的丈夫在一次工作中发生了意外,因失血过多而延误了抢救时机,那场意外工作单位属于全责,民事赔偿的话也要几十万吧。曾经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挺时尚紧跟潮流的她这一次怂了,她的这种怂是她本性善良的最有力体现,人家都是本着认命讹钱啊,她却在那一次占尽优势的对垒中败下阵来,不到二十万的赔偿,就让一个家庭的最有力的劳动力殒命的事件偃旗息鼓了,最后的私了,尽管谁都知道是工作单位人是黑了心欺负他们家没有明白人。那一年,她的丈夫才三十出头,她带着那些钱开始独立抚养孩子成长。一直未改嫁,流言也就慢慢从瞧不起变成了另眼相看——她太软弱容易被人欺负。
等到孩子到了合法婚配年龄之后,两个孩子提出分配自己父亲赔偿金的问题,那时她不知道这用命换来的钱其实也是将孩子放在身边的唯一筹码,她爱孩子,一分不剩的平分给了两个孩子,她如嫁来时一样,为了这个家这么多年依然两手空空。家产分完了,这个家也彻底散了,她的孩子逃离了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去开辟自己的新生活了。她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腰开始有些疼了,身体机能开始下降了……
听别人劝,她重新找了老伴,当新生活重新开始后,她的孩子不干了,相见时总是对她横加指责,嫌她丢人,嫌她老了老了不正经了。
等到孩子有了孩子,她被召唤到了孩子身边来照看自己的外孙,她看到自己的孩子在儿媳面前战战兢兢,畏首畏尾,她不禁想起她年轻时候的婚姻生活,不禁欣慰孩子没有遗传他的暴力倾向,因为她知道那样的生活有多苦。
为了孩子所谓的要面子,于是她又变回了一个人生活,老了老了,她依然一个人,被自己的孩子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她病痛时却不敢打扰任何一个孩子,因为她知道她的孩子似乎是铁石心肠在对待他们的亲生母亲问题上,她自己忍着忍着,最终眼前熬成了黑色。
她后来不怎么去听别人口中的议论了,她一个人行走在马路上,所有的注意力也只能放在寻找最安全的路线上,她无法分心去关注无所谓的家长里短,纵使她全部去反驳了,生活依然是该有的样子,不会有转折。
婚后的她似乎都是被生活被动推着前行的,似乎她害怕自己主动的选择和改变,一直如此被动,小心翼翼。
但是听说结婚前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当年在被指定了相亲对象的她第一次见面却忤逆了家人的意思,选择另一个人,这个人后来成了她的丈夫,这个人后来退还成一个残暴的爱人形象。
一次选择搭建了大半生的苦难,现在想来也许这就是她放弃再次主动选择人生之路的原因吧。
被生活拖沓住的那些年,她已经忘记如何去主宰自己的命运。
“那么痛苦,当时为什么不放弃这段婚姻?”
“在那样保守封建的年代,嫁夫从夫是从骨子里带来的观念,改不得。”
“现在,孩子都大了,你该过过自己的生活了,至少让自己不要那么辛苦,无家可归?”
“老了,倦了,无所谓了,大概命里就是受苦受累的贱命罢。”
“是这样吗?”
“是啊。所以你……啊,作为女孩子将来要选择那个好人,好人……应该就不会带来烂透的衰运给你,遇见什么人真的是命。别像我,如此……”
最后我没有去问她说的好人是什么标准,我也没敢去努力看清她那双再也看不见光明的眼睛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但是我看到了她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双手,听得到因为回忆过去的伤痛而哽咽的语言,触摸得到她欲言又止的曾遭受过的种种痛苦……
有些伤痛我们始终无法感同身受,有些安慰注定是那么的软弱无力,有些遗憾是命中的机缘,不去走过谁都不明白原因是什么。
何来的同情和可怜?
那一刻,我能做的,大概只剩下聆听。
我想让她感受到理解的力量——它来自我对她最深的尊重。
分别后,
去思考自己的人生种种可能性被主宰的可能。
大概这就是听别人故事后最大的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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