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守口如瓶,如同合紧的蛤蜊。
——序
附近的村庄破落不堪,家家户户房门紧锁,没有人烟,没有狗吠,徒留墙上红红的"拆"格外显眼。一片萧寂,满目狼藉。村庄对面,有小溪、有高山。自然高深莫测,谁也不知道它见证了什么,掩藏了什么。
起雾了,山也变成了黑白色背景,看起来阴森森的。在两座山的连接处,却有点点灯光明明灭灭。莫白警官现在就立于那里,眉头紧蹙,神情严肃,连鼻子都在使劲嗅着什么不寻常。
"莫白警官,据整个屋子的线索来看,一本日记本、五具尸体,可以说毫无痕迹。只是初步断定死者顺序先是一家之主王木,接着是儿子王强,再接着是小女儿王欣,后是夫人吴涵,最后是大女儿吴月。致死原因分别是安眠药、坠崖、刀、被扼、氢化物。借用日记里一句话他们家好像被诅咒了。"下属小崔一脸无奈,"而且,附近没有人家,不排除是否有人进出,但穷乡僻壤的…据户主秘书所说,一周前他们一家人来度假,这是每年例行之事。而且,只有秘书知道去哪里。这段时间,不问工作不联系外界,一周后,秘书再来,就是这个场景。"
"秘书在哪儿?"随着小崔的目光望去,小平头,一身得体西装,公文包夹在臂弯,嗯,看过去应该是能力不错的。"你好,李秘书,你能确定死者的行踪无人知道吗?"
"嗯!每年度假,都是我安排,这个地方来的次数最多,每次待一周。这是老板的老家,前几年闹拆迁,都搬空了,相较于都市,这个地方,太不便。但景色还算不错,没开发,不会有游客。老板说他是为了情怀。这座房子从买到装修,都是自己人。老板家有搞建筑的亲戚。而且,老板待人也不错。一家人也和和睦睦的,和夫人关系很好,都被说‘妻奴’"莫白喃喃道:"有什么是我们没注意到的?"
回到市区,走访邻居、亲戚、朋友,却只是一样的话重复了多遍。"他杀吗?不大可能。王先生待人很好,从来不摆架子。我还时常给我家那位说‘你看王先生就是有钱人的典范,对孩子不忽视,对老婆更好’而且啊,人家的孩子争气,大姑娘是医生,小姑娘是作家,儿子继承家业就好。但品性都不错,常阿姨、叔叔的问好。"
"怎么可能结仇,我弟有钱后,我们这些姊妹,他都帮一把。对我弟媳妇更是好的我们接受不了,我们村里人总是觉得男人远庖厨,他总是一笑置之,而且大姑娘也随她妈姓,天天腻腻歪歪的,都将近三十年的老夫妻了!"
"开玩笑呢?仇杀?他永远都是别人犯我,我也不放心上。他不是那样的人,温顺不暴戾。刚开始我最讨厌他那种人了,没想到后来还好的穿一条裤子了…"莫白真的要抓狂了,都说不会结仇、线索也时时中断,到底少了哪个碎片,拼图如何完整?难道是鬼杀的吗?
一封陌生来信,却打破僵局,让真相开口说话了…
七月二十日晚,灯光温馨,人儿可亲。"老公,我想孩子们了,今年的聚会提前吧!"吴涵淡淡的说,却是有股不会被拒的自信。"怎么啦?和我的二人世界过腻了吗?来,抱抱。"王木打趣道。"少贫。"嘴边却不可抑地溢出一抹笑来。
微信群名"房子+爱情=亲情"
‘打工者’语音:"狗崽子们,鉴于一家之主想你们了,特允你们回家小聚。"
‘狗崽1号’:"近期医院不忙,马上请假。"
‘幼崽2号’:"傲娇脸,不回。"
‘一枝独秀’:"终于想起还有个儿子也在家吗?"
‘打工者’@‘幼崽2号’:"小欣欣,你是不是欠收拾?"
‘一家之主’:"你说谁呢?"
‘打工者’:"说我说我,求收拾。"
‘幼崽2号’:"ok,回去围观。"
‘打工者’:"七月二十二日,登顶老家山中小屋。不准有异议。"
吴月坐在飞机上,邻座的大叔在看《圣经》,余光所及"该隐杀死亚伯…"。大叔嘀咕:"罪恶,在看不到的地方,但一直存在。"吴月莫名打了个冷颤。
王欣拖着行李箱换乘公交,苦唧唧道"没父爱的可怜娃儿,没人接的小可怜。"
王强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唰唰后退,再一次后悔不该和爸妈一起来的。上车的时候,自己一脚被爸爸踢到了车前门,他却拉着妈妈献殷勤,一脸狗腿相。此刻,更是视自己和李秘书不存在。"老婆,喝水吗?""老婆,累吗?""老婆…"终于"你给我闭嘴!""行啊,么么哒一个。"没耳朵听了。
七月二十二日下午四时,一家人集齐。
"老爸,我还是想说,钱多不是这么花的呀!我们去海边多好,这儿鸟不拉屎,前不着店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每次来,都像去阴曹地府一样。"
"老爸,你再也不疼你的小欣欣了吗?累死宝宝了。"
"你两知足吧!老爸从来没当我存在过。"
"哈哈,同情你。""哈哈,加1。"
"既然民愤四起,老爸我先安抚安抚民心。两分钟时间,提要求,我一一满足。"
三个人慎重谈论一番:"心意收到,但我们现在要吃饭,糖醋排骨、糖醋里脊、西红柿炒鸡蛋、可乐鸡翅、冬瓜汤。"
"好的,我来做。"
"老公,我帮你吧!"
"小崽子们,看到差别了吗?还抱怨吗?"
今日的阳光格外厚待这间房子,丝毫不放过任何缝隙地闯入。阳光、绿树、泥土的味道,耍贱、拌嘴、鸟雀的声音,仿佛置身山景房,每个人都开始享受这段旅程。
饭后,已是傍晚六点半。太阳将要落山,余晖斑驳,天空染出血一样的红。即使盛夏,山里却像暮春,有点呼呼吹过的凉意。每个人去各自的房间归置好行李后才再回到客厅话家长里短。
顺着楼梯蜿蜒上去,正对着是个小阳台,地面是特殊材质的玻璃,下看是葱葱绿绿的树木。有飘窗,有摇椅,左右各有长廊。左边走廊的尽头是间大大的卧室,是王木、吴涵的。还有一间空房,一间衣帽间。右边走廊就比较热闹了,朝东两间房是王欣、吴月的,朝西一间是王强的。每个房间构造、风格可能不同,但设施一应俱全。
在夜幕真正降临的时候,灯光再暖,也抵不住滔滔不绝的睡意。王欣洗澡过后,耐不住口渴下楼去喝水,在楼梯口隐隐传来呻吟声,仔细辨别后,来自爸妈那间房。摇摇头想:"色鬼老爸,不过,一家人在一起,真幸福。"
第二天,一声惨叫惊醒了所有人。跑去声源地,王木满脸紫色,已没了呼吸。吴涵好像是从床上跌了下来,放声大哭。浓雾笼罩下的房间,更显灰暗。"姐,你不是医生吗?赶紧救爸爸呀!赶紧呀!"王欣却是克制不住的大哭了起来。哭也是会传染的,吴月抱着妹妹一起悼念。王强手指都嵌到了肉里,满目通红,像只要发威的小豹:"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涵这才像醒过来一样,"刚刚,丝丝凉意从被窝里传来,我推了你爸几下,没动静,我才发现…"我们拒绝承认死亡,对于自己亲近的人更是如此。
这时,颇显冷静的语音响起:"这杯水是爸爸自己拿来的吗?"
"不是,昨晚我给他拿来的。"
"里面有安眠药。"
"不可能,水只经过我手。"
"安眠药是谁带来的?"
"不知道。"
吴月喃喃道:"难道水被换了?难道还有第六个人?"
"我相信妈妈不可能,谋杀讲究动机和机会,她没有动机呀。妈妈,你跟我们详细说说吧!"王欣还带着哭腔的强装镇定,却说的吴月脸上一燥。
"昨晚,差不多十一点到十二点吧,你爸爸想要喝水,但是他懒得动就让我去。之后洗过澡就睡了。"
"对,昨晚十一点我去喝过水,在楼梯口听到过爸妈房里有声音传来。时间上说得过去。而且我眠浅,入睡的时候确实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那么,水可能被掉包,就存在于洗澡这段时间。到底有谁来过?大家也知道,爸妈房间虽说大,但没有地方藏身,只有床、浴室、阳台,爸爸给妈妈专门设了衣帽间。那阳台就是唯一藏身之所,但爸爸寻刺激,从阳台俯视,是悬崖,那么不可能有人爬上来。他只有唯一途径,走正门,藏在阳台上,等待机会。我们今天下午一直在家,那么这个人应该比我们来得更早。只是,爸爸得罪过什么人吗?这地方不是只有我们知道吗?"
吴涵脸上带着些许被揭穿的红晕,好似在害羞。"我们要报警吗?"
"不报。且不说,我们来到这儿,通讯工具全无信号,完全与外界失联。这么个鬼天气,万一凶手再度袭来,我们谁去谁留下都不安全。从现在起,我们尽量在一起,等这一周过去,等人来。"王强有理有据地说。
房间静了下来,莫大的悲痛席卷了这幢房子。外面的风呼号,拍得树叶簌簌作响。
晚上,王欣写到"七月二十三 天气很应景,爸爸走了,永远地。凶手到底是谁?如果,没有今天,该多好。"
天气,从不同情人类,只是让幸福者更幸福,让不幸者更不幸。王欣醒来的时候,其余两人都已在客厅了。"小强呢?太阳要晒屁股了,我去叫他吧!" "不用了,他不在房间。" 难以掩藏的不安冲击着耳膜。"这是什么意思?"
吴月的声音徐徐展开:"今天凌晨三点,王强说他听到走廊有裤子摩擦的声音,他来敲我门。我们怀疑是凶手,就跑了出去。天还稍稍有点暗,地势也不熟悉,我们追到山顶的时候泄了气,他的声音尚未传来,就被山崖拽了下去。"
吴涵似乎要气晕过去了"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说是魔鬼来敲门了吗?先是丈夫,再是儿子。不行,凶手只是我们想当然。或许,凶手就在我们当中?"
"不对,不对。"王欣激动的打断,"你是说拽下去?什么意思?"
吴月说:"小强掉下去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一双手,之后听到了草木扑簌簌的声音。"
"这么说确实有第六个人。"吴涵发疯一样:"不,我们一直朝外找凶手,为什么不换个思维?你爸爸的死,我有嫌疑,小强的死,小月、你、我都有嫌疑。"
王欣不能接受:"妈妈,你疯了吗?"
吴月淡淡说:"我觉得可行。我们家没人睡眠不好,所以,李秘书不会放一些安眠药。那么,安眠药是谁带来的?我们还是第六人?我们确实有嫌疑。"
"当务之急,我们先去找找小强吧!"从别墅后山出去,来到小强坠崖的地方,一路标记,顺势下去,看到了小强的衣服,然后是满脸血迹,庆幸的是身体尚完好。
"七月二十四 山中第三天,下坠的感觉是怎么样?是不是心慌慌的?是不是很害怕?小强也落入死亡之手。可悲的是,我们竟然互相猜忌。曾经,我们不是家人吗?"
雨线笼罩了整幢房子,灰寂包围了每个人,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可怕那么诡异。王欣尚存希望,吴月、吴涵好似对生活失去了乐趣,她们准备好了随时赴死,只要知道谁是凶手。"我们三今晚睡一起吧!"吴涵建议道。王欣、吴月觉得再好不过了。看着妈妈一下苍老了的面孔,王欣主动去铺床。被子有点不够三人盖,"姐,你的被子是不是更大点,上来帮我一下吧!""好的!"看着铺好的床,姐妹两无声的笑了下,好似温暖还在。可是下楼,却看到吴涵躺在沙发上。顿时有点不安。试图发声,脚步却慢慢走近,是吴月。吴涵的脖子上是醒目的红痕,人已成断线木偶。"妈妈没了。"希望破灭,死亡之声再次袭来。王欣再没有勇气去看。
"七月二十五 第四天 天什么时候放晴?希望什么时候到来?不,我已经不再相信了。我们家被下了诅咒。我们终于明确知道死者绝非凶手。那么,我要怀疑姐姐吗?毕竟,此前,是她和妈妈一起在楼下的。"
天气放晴了,房子有了温度。心上的乌云,却难以扫去了。王欣待在屋里,想着要继续待着还是随爸妈一起。可是又想,必须查出谁是凶手,必须亲手杀死凶手。只是,她的表情有点呆滞,脑袋有点发懵。以至于没有听到门被打开、脚步声走近的声音。更近的时候,头也不想回的说:"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吴月打开房门,阳光有点刺眼,鸟雀聒噪,这栋被恶魔盯上的房子,真他妈讨厌。曾经,多幸福啊!今后,日子怎么过?奇怪,欣欣呢?是啊!应该只敢在屋里待着了吧?毕竟只剩我,毕竟我们其中之一必是凶手。"欣欣、欣欣,那我进来了啊!"那是血红的床单,惨白的脸,乌黑的头发,睁大的双眼。"啊!"一声悲鸣,吴月不敢相信自己竟是留到最后的人。
"七月二十六 第五天 黑色一周。恍惚中看到欣欣的笔记本,我帮她收个尾。对不起,曾互相怀疑。我们还会是一家人的,在另一个世界里。多么庆幸自己背了压箱底的包,多庆幸里面有个东西自己没丢掉。"吴月看了眼桌上盛着液体的玻璃杯,一脸欣慰。却有脚步声传来,还有谁?一定要看看。脚步声更近,手也放在门把手,只需要一步,可吴月后悔了。
吴月还是喝了含有氰化物的液体。只是在这之前,叠了纸飞机飞出去一张纸。
而来信的封面上这样写着:"前段时间,回老家迁坟,偶然看到纸飞机被杂草掩盖,只能说冥冥之中已注定。"
信里这样写道:"知道凶手的那瞬,我宁愿不知道。可,又对不起死去的亲人,我还是决定写下来。
一个女人,是爱情重要?还是颜面重要?
她说,爸爸是个伪君子,她恨爸爸。因为她感觉自己像宠物,爸爸像主人。而曾经,爸爸的兄弟打过她,而爸爸没帮她说一句话,或许那时候就扎下了恨的种子。日复一日,破土而出,被恨驱使,投了安眠药,不过装安眠药的纸过了水,随水一起浇了树。仇恨中的女人看不到情人看她的目光,我敢肯定那确是爱。
我被她利用,我曾经猜忌我的妹妹、弟弟,只因她说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可能我好摆弄,她找我合作。她说小强那天听到的声音是真的,她也试图把他引到山崖边,那里草丛很高,而且有个洞口,只要扒开草丛就可以看到。她只需轻轻一拽。为什么呢?因为小强,曾在她朋友面前出言不尊。因为小强脾气暴躁,曾间接害自己的哥哥出车祸,失去双腿。
她的死,是假的。她自己给自己勒出红痕。而我已被她利用,自然草草一看,欣欣不会怀疑也不会再去查验。至于欣欣,她说她不该出生。欣欣太阳光太活泼,映衬下的她丑恶不堪,越看欣欣,她越容易做噩梦。
至于我,她说她没想对我动手。她了解我,自己的亲人相继死去,我也不会继续活着,以嫌疑人的身份。即使被证明不是,也会被舆论指指点点。
她自己本来是想妥善安排好每个人后,回到自己房间用绳勒死自己。我没想唤醒一个仇恨中的女人,只是我问她后悔吗?她哭的不能自抑,说后悔。我突然觉得,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她的真实。所以,变成了我在原来的痕迹上使劲扼死她,又把她拖回了房间。然后,写下这些,我也沉沉睡去,一切归于寂。"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