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健,住在河北的一个小村庄,今年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
我家就在村子的最东边,再往东,就是爷爷栽的柳树了。春天鸟叫,夏天蝉鸣,听得最多的,就是大自然的声音了。
尤其是夏季,暴雨如注,临村的雨水都会在这里汇聚,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涛涛不绝,在水簸箕里奔流而下,最终都汇聚到河里,归于平静。
我每天放学回家,都从这里路过。穿过树荫,踏过流水,再上一个坡,就到了家。
这一天中午,我像往常一样,背着小书包,准备上坡,却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我:
“阿健!阿健!”
我下意识地顿住了,猛一回头,除了柳树,哪里有人的影子!那个时候,看的最多的电影就是香港鬼片和僵尸片,此时不禁心惊胆寒,不会是看得太多了,来找我索命的吧?想到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喂,这里,低头!”
呔!吓得我又一激灵,低头,只见一只黑色汪星人兀自正躺在那,懒洋洋地看着我。
“请问,刚才是您在说话吗?”
“废话,这里除了我还有谁!”
咦!狗竟然说话了,还主动找我说话,原来童话里不是骗人的!
“狗狗,除了说话,你还会什么才艺啊?”
“……”
“你会唱歌吗?”
“……”
“你会上树吗”
“……”
“你会做20以内的加减法吗?我们刚学的!”
“够了!”,他叹了口气,“我叫住你,是想让你帮忙的。”
“什么忙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脸扭了过来。
噫!我看到他的右半边脸,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就像脸上长了一片沼泽,上面插着几根稀疏的黑色毛发。他刚才哪里是懒洋洋地看着我,分明是在忍住剧痛而半合着双眼。
“狗狗……你怎么了?”
“我脸上长癞,活不长了,村头老刘把我扔出来了。”
“好可怜,那你在这躺多久了?”
“一天了吧……我在等死,却还是死不了……所以,请你,帮我解脱。”
“让我杀你?不不不,我不行的,不行的……”
“早晚都要死,不那样的话,我只会更痛苦……”
我没有再听他说,一溜小跑,上了坡,回了家,嘭地一声关上门。
下午,我走的大路,没有再穿过那片柳树荫,也没有再见到那只狗。
上课的时候,老师叫我把课后的生字抄3遍,我就抄,不停地抄,也不知道抄了多少遍——可能是10遍,也可能是100遍——总之抄了整整一下午,却没有听进去半点课。
傍晚放学归来,不知怎的,好像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我,继续走那条小路,虽然我可能不想再见到什么。
走进树荫,柳树下,那只狗还在那里躺着。虽然只过了半天,他却变得更加无力了。
我慢慢走过去——
“狗狗……”
他费力地睁开眼,半眯着,看着我。
“请你……帮我……”
“可是……”
“你再不动手,我只会继续受折磨——请你,快一点……”
我真的慌了,慢慢后退着,踩过流水,踏过落叶,还有一些腐化物。他就这样眯眼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直到我踢上一根树枝桠。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吧……”
我慢慢地捡起那根千斤重的树枝桠,颤抖地卡在他的脖子上,渐渐发力。他忍不住发出呜呜的的呻吟声,但眼神还是那样坚定,却没有一滴泪。
我继续用力,他渐渐闭上了眼睛,好像在迎接着什么神圣的仪式。
用上了浑身力气,他越来越平静,我却越来越恐惧。
我终于无力再支撑那根树枝桠,就在我松手的那一刻,他猛地睁开了眼。那眼神有落寞,失望,遗憾……我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像逃兵似的,一溜小跑,上了坡,回了家,嘭地一声关上门。
第二天,我来到那棵树下,他的身体已经僵硬。
我不知道,这一夜他是怎样熬过来的,也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合上的双眼。我无法做到,要亲手去结果一个生命,哪怕他正在忍受着无比的痛苦。或许我的这种懦弱,才是一场无情的杀戮。我们的这场相遇,到底是一次注定的机缘,还是对生命的一次无情嘲讽?
我挖了一个坑,把他放到里面,沼泽那面贴地,从上面看起来,还是一只最完美的小黑贝。
蝉鸣依旧,拂柳依旧,而我也要上学去了,只是那些流水,终究要汇聚到河里去,归于平静。
再见,汪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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