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瑶是高一军训报道的时候。
八月份的天气,十分闷热。报道处人很多,队伍排的很长,家长们还提着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之类的,场面十分混乱,人们的脸上全是烦躁和不耐。我站在队伍里,太阳晒的我汗水顺着发梢往下滴,我用手不停的扇着风,惦着脚尖,探着身子想看看前面还有多少人,然后,就看见了瑶。人群中,她很显眼,因为她很特别。没有不耐烦,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不知怎么的,看见她,竟没有那么浮躁了。
等我办完所有的手续,和父亲拿着行李去找宿舍,推开门,却意外的看见了瑶。她和她妈妈正在铺床,看见我们进来,就停下来跟父亲和我打招呼,我想,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缘分吧。家长们帮我们收拾好东西后就离开了,宿舍其他的人也还没有来,我们俩就坐在床上,很自然地,就开始聊了起来。
瑶是那种很温柔,很安静的女生。她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脸上也总是挂着微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很奇怪的是,其实我和瑶的性格和脾气相差甚远,却意外地相处很融洽,关系很好。我是个易暴躁的人,也没有什么耐心,但和瑶在一起,她总是会在我暴躁或者想放弃的时候微笑的看着我,耐心地开导我,不知不觉中,我好像发脾气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我喜欢看小说,每天晚上总会抱着手机熬到很晚,而瑶作息十分规律,她每天晚上都会提醒我少看会儿,早些睡;每天早上我都爱赖床,起床对我来说太困难了,瑶总是会在她起床的时候叫我一遍,等她洗漱完又再叫我一边,然后默默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等我。可即便我们有很多的不同,我们的友情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深厚。
高二文理分科的时候,我们都填报了文科。看到名单的时候,同一个班级,同一个宿舍,我很心安。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有一个贴心的朋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是在我以为我们俩就可以这么一直相互陪伴着走下去的时候,故事并没有按照我所预想的发展。
新的宿舍一共住六个人,除了我和瑶还有一个高一的同班同学婷以及一个我以前的朋友佳,再加上另外两个同学。佳和我家住在一起,我们认识很久了,我不忍心看她一个人,于是我总会叫上她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玩,渐渐地,佳和大家都熟悉了起来,我很欣慰,但慢慢地,我却发现,我和瑶好像没有从前那么亲密无间了,而她也似乎和婷关系很不错的样子。这个发现让我有些不安。
其实我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我从小就很胖,遭受过无数的嘲笑和白眼,也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这让我变得自卑且敏感。我很容易被别人所给予的温暖而感动,也会很珍惜这难能可贵的温暖,因为珍贵,所以更害怕失去。
看见瑶和黄越来越亲密,我越来越不安。其实我并不讨厌婷,只是我更喜欢两个人,相互陪伴,相互依偎的感觉。而我又没有什么自信,我害怕最后瑶的选择不是我,与其被抛弃,不如自己离开。于是,我开始有意识的慢慢疏远瑶。
为了早上不用让她叫我起床,我会自己默默定好闹钟,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然后趁她去洗漱的时候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去教室,吃饭的时候会借口说自己不饿,让她们先去吧,然后自己回宿舍吃泡面。瑶也意识到了我的变化,好几次她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总是神情默然的说没有什么。
我和瑶的关系跌入冰谷是在高三那年。那年开学,我搬了宿舍,因为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我不开心,瑶也很难过,宿舍每天都被低气压笼罩着。换了宿舍以后,我和瑶就不再说话了。我以为,我们的友谊到这里,就走到了尽头。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却收到了瑶的礼物。她亲手折了一大盒千纸鹤,里面还有一封长长的信。她说这些纸鹤她从高二就开始折,她说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天,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说风决定要走,云怎么挽留,对于我的离开,她很难过,却也无可奈何。信很长,我看了好久,也哭了很久,对着那满满一盒千纸鹤,我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对不起,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亲口跟瑶说一句对不起。
那天之后,再见到瑶,我朝她点了下头笑了一下,我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冰雪融化的声音。
高考结束后,我接到了瑶的电话,我们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天南海北,聊的不亦乐乎。中间好几次,我的那句对不起都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现在我和瑶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也会经常在微信上分享各自的心事,也会约着一起去吃饭,一起去看望同一个朋友。
至于那一句始终未曾说出口的对不起,就让我用余生的陪伴来偿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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