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霜雪千年】执念绕

四月的初春，梨花熙熙攘攘，行客路过，必定衣袂沾香，清新缠绵。

暮色渐黯，湖中波光粼粼，随着涟漪荡漾，远远飘来一条船，隐约有人影攒动。

“老伯，街角有座阁楼，您待会靠岸放我下去吧。”

慕柚站在船头，墨发丝丝飞舞，翘首观望间，美眸倏地泛出了亮：

她独自离家游玩已半月，今日因一时兴起，在船上耽搁了太久，等过完瘾，方恍然意识到，自己需得露宿街头了。

原本还懊恼悔恨，可如今竟瞧见这楼阁，叫她怎能不欣喜？

闻言，老船夫拨了拨桨，努力觑眼看，面前却是白茫茫一片。

他担忧地复揉了揉眼，依然只望见层层雾霭，当即便低声问道：

“姑娘，你确定要下船？”

慕柚笑着点头，随即掏出了一锭碎银：“老伯，天越来越黑了，您赶紧回家吧。”

“多谢姑娘，你千万当心。”

摇摇晃晃地下了船，她既兴奋又紧张地朝目标处移动。

“哐哐哐——”

清脆的敲门音响起，在街道上显得尤其突兀，慕柚焦灼地等待之余，心中期盼愈甚。

须臾，门扉终被轻轻拉开。

“来者何故？”月色下，阁楼主人一袭白衣，美胜谪仙。

慕柚看得发怔，愣了良久，才痴痴回道：“我名慕柚，因贪玩而错过了回旅舍的时辰，是以，是以想在此借宿一晚，姐姐可否应允？”

她忐忑地解释完，一颗心瞬间惶惶不安，唯恐这神仙似的姐姐拒绝自己。

孰料，白衣美人仅掩袖咳了咳，即侧身匀出位置来：“招待不周，切莫责怪。”

慕柚登时勾唇窃喜，连忙道不会，然后便乖巧地跟了上去。

“姐姐，你叫什么?”

白衣美人刚悠悠地走至栏杆旁，就听见慕柚软糯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嘴角暗扬之际，她边娴熟地热酒取盏，边应道：“青茗，青草的青，烹茗的茗。”

“唔，果真好名字，配得上姐姐！”

慕柚诚恳地说完，却是自然地接过了青茗递来的酒，待感受到掌中冰凉，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发蒙：

咦，怎么会这般熟练？

“若是能饮酒，便陪我喝两杯吧。”

“好。”

见她答应得痛快，青茗亦觉愉悦，以致淡漠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

夜风微寒，慕柚倏地打了个冷颤，而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正不停地搓手保暖，她身上却骤然多了条厚毯。

慕柚讶异地抬眸，恰对上那双盈亮的眼睛，未曾想，仅惊艳了一刹那，之后即萎困不已。

迷迷糊糊中，嘴里尚不停嘟囔道，美则美矣，偏偏不爱笑。

知她已酒醉，青茗只无奈地叹了口气，宽袖一挥，周遭迷雾立时尽消。

“阿柚，兜兜转转千年，所幸，我终究还是等到你了。”

“今日得以重逢，青茗此生再无牵挂。前尘旧梦，种种过往，你既忘了，便莫再想起了。”

“我别无所求，但求阿柚年年岁岁，子孙满堂，喜乐安康。”

苦笑着喃喃完，青茗的躯体变得越发透明，她已身死千年，如今夙愿达成，自是无力再存活于凡世。

泪眼朦胧间，她缓缓凑近沉睡的慕柚，在其脸上印下了最后一吻。

“阿柚，你要好好的。”

翌日清晨，慕柚堪堪转醒之际，瞬觉心中闷痛难受。

在失魂落魄地踏出杂草丛生的破楼阁后，她还没来得及思索自己是如何进去的，便愈感悲恸难忍。

门口苔绿斑驳，慕柚却丝毫顾不上，立刻便坐了下来以稍缓和痛苦。

“阿柚，你比这梨花还美！”

“阿柚，你瞧，我将你画得好不好看？”

“阿柚，我新酿的杨梅酒，你快尝尝。”

“……”

断断续续的记忆忽然穿插出现，仿佛一把利刃，尖锐地刻在了慕柚伤痕累累的心上。

煦风习习，梨花纷纷飘落，她慢慢地伸出手，撷了一朵别在鬓间，静立半晌后，眼泪溘然滚滚落下：

“阿茗，对不起。”

注：本文赠青青(>_<)